她不能跟冷酷的聪明人玩“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花样。
沉思片刻后,她下定决心,直视夜英弦:“如果我说我是来报恩的,你相信吗?”
“报恩?”夜英弦转头扫了她一眼,似乎觉得很可笑,“怎么报恩?”
红妆道:“我知道魅影与幽芒就在这里,他们其实是太后派来监视王爷的人,如果可能,我希望能帮王爷杀了他们,另外,我想劝王爷离开这里,暂且隐居起来。”
夜英弦猛然转身,与她面对面,目光森冷锐利:“你是在挑拨本王与太后的关系么?”
红妆摇头:“这种关系,何需我来挑拨?当年,王爷放过我跟夜九,就已经得罪了太后,王爷而后被人袭击,差点重伤身亡,一定是太后让人下的手,我相信王爷对此心知肚明,我和夜九也知道这才是真相。这次,王爷带着五万王军来固城,夜九知道太后想让王爷跟他对上,他感念王爷当年的救命之恩,特地让我潜进固城,想提醒和劝告王爷离开。”
她不该这么早就说出这些的,但是,她想隐瞒也隐瞒不住的。
只能挑能说的,都说了,要不然,逍遥王一定不会信她。
夜英弦冷笑:“这么说,夜九果然就是当年的那个逃犯了!”
红妆点头:“是,他就是当年被太后囚禁,受尽折磨,与皇上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男人。”
她实在不喜欢“逃犯”这个说法。
夜英弦冷笑连连:“看来,本王当年放过他,还真是放过一个祸害了。”
红妆盯着他,眼里闪过冷意:“王爷何出此言?”
夜英弦道:“这还用问么,要不是本王当年犯下这样的错误,这个孽障怎么能活到今天,怎么能反咬我大顺国!本王一生忠心报国,没想到却亲手放走了一个祸国的孽障!本王现在真是追悔莫及!”
红妆的心,不断变得冰冷。
果然,夜九说得没错,对这个男人来说,“国”才是最重要的,影家幕后掌控实权,影如霜欲置他于死地,都比不上“国”重要,只要皇帝姓“夜”,只要国号不改,夜英弦大概就会一直维护这个政权。
如果他知道夜九才是真正的“夜轻歌”,才是他最疼爱的那个弟弟,他也不会帮助夜九复仇的,甚至还会为了“国”阻止夜九。
夜九,果然是不能指望这个哥哥帮他的。
“夜九现在在哪里?他想做什么?”夜英弦口气蓦然严厉起来,盯着她的目光,十分的冷酷。
红妆的口气,也淡漠了:“他现在是西凉国剪影军的统帅,就驻守在危陕关,与影无痕的军队对峙,他的目标就是攻下大顺的城关,杀进大顺国的腹地。”
“凭他也敢如此狂妄!”夜英弦大怒,拍案而起,一个箭步,冲到她的面前,狠狠地捏住她的下巴,“你也在助纣为虐不成?”
本来,他觉得他带兵来这里,只是摆个样子,但现在,他真正兴起了带兵卫国的血性!
他当年放过一马的囚犯,现在带着敌国的大军准备进犯,说到底,是他当年犯的大错!
他必须要弥补这个过错!
红妆看着他:“我没有助纣为虐,我只是要为洛红妆和梁红叶讨个公道而已。”
夜英弦怔了一下,“洛红妆”这三个字,又刺痛了他的心。
但很快,他又捏紧了下巴,眯眼:“对于你来说,个人恩怨比社稷江山还重要吗?”
红妆也冷笑:“一个视人命为草芥的政权,有什么值得维护的?”
夜英弦又微微怔了一下,而后道:“至少,这个政权维护了大局的稳定,给了百姓安定的生活,绝不是该被推翻的政权。”
红妆冷笑:“在这个世界上,你最爱的,是国,于我,最爱的,却是最重要的人!最重要的人没了,这世上的一切,于我便没有意义了!我一介草民,不曾受过皇恩浩荡,只受过皇权迫害,我没有任何理由要维护害了我所爱之人的皇权!”
夜英弦道:“没有这个皇权,又何来百姓的安宁生活?你说你不曾受到皇恩,这话太假。”
“我倒觉得,先有百姓的辛劳与维护,才有今日的皇权至上!”红妆还是冷笑,“这个皇权应该感谢子民,维护子民,而不是子民应该感谢皇权,应该承受皇权给予的一切迫害!”
“……”
夜英弦无语片刻之后,放开她的下巴,拂袖:“目光短浅,没有见识!如果战乱生起,必定民不聊生,你就忍心看到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红妆咬了咬唇:“政权更迭,是迟早的事!谅王爷也能看得出来,总有一天,影氏一族与夜氏一族必定要为了皇权而决一死战,到时,同样是锋火千里,民不聊生!夜九所为,不过是将这场战争,提前了十几年或几十年罢了!”
夜英弦:“……”
是的,现在当皇帝的仍然是夜家的人,夜轻歌默许太后掌握实权,从而保持了两个大族的和平及政局的稳定,但是,一旦将来影家的人想走到台面,或者夜家的人不满意大权旁落,两家迟早要打上一仗。
夜轻歌能忍影家,并不代表其他夜家人,以及未来的太子等能忍得了影家的干政,其实现在,也已经有很多夜家的宗亲对影家不满,但碍于皇上、夜挽君等人对影家的维护与纵容,不得不将这口气忍了。
只是,谁能知道这种和平能维持到什么时候?
不过,他身为皇室中人,还是要维护现在这个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