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荣挠着头去找方尚宫。
“那谢夫人正张罗着租房子呢,听说她原来是想买下来的,可是她看中的那栋宅子是三进带花园儿的,要价可不低,她掏不出来钱,还想空手套白狼。”胡荣说话的时候一脸嫌弃:“她肯定把主子的名头搬出来唬别人。”
结果是没唬住。
这让胡荣都替自家主子觉得难堪。一半因为谢美人居然有这么糟心的亲戚,一半是抬出了谢美人的名头现在还唬不住京城里的人。
“能做牙行、中人的都精明的跟猴儿似的,而且能经手内城三进的大宅子都是有后台的,区区后宫美人的亲戚……这唬不住他们。”
胡荣一脸苦色:“赁宅子这事儿就先不说了,还有一件更烦恼的,她要给她闺女找婆家,尤其是她那个腿瘸的大闺女,找了几个媒婆来说她亲侄女儿现在怀着龙种要生下皇子了,言下之意谁要娶了她的瘸子闺女就成了皇上的连襟,皇子的姨夫了,将来荣华富贵不可限量!您听听这是什么话?”
这让胡荣简直肺都要气炸了。
方尚宫笑的很淡然,也有些无奈:“人没法儿选择自己的父母的,就算她们再不成器,也是谢美人的亲戚。”
“这算什么亲戚?简直就是敲骨吸髓的恶鬼。”
“是啊。”方尚宫忽然问:“你是怎么进宫的?”
胡荣愣了一下才说:“家里没有饭吃,进宫好歹不会饿死。”
“我和你一样。”方尚宫目光落在他袖子上:“你袖子怎么破了?”
她没说胡荣都没现,他抬起手来看看,袖子确实破了一道口子,破口还抽丝了,肯定是不当心被楔齿什么的勾破的。
青梅把针线盒抱来,胡荣把袍子脱了,青梅穿针引线替他缝补。胡荣里头穿着件夹袄,夹袄有点短,是去年秋天的,他长了一点个头。在方尚宫面前不穿袍子显得太不体面,胡荣拉着衣裳下摆想把衣裳再往下拽一拽。
“你觉得宫里好还是家里好?”方尚宫问。
以前没人问过他这样的话,胡荣说:“宫里挺好,吃得饱穿的暖。家里这两年听说也不错,能吃饱饭了。”这样弟弟就不用也割一刀进宫当太监了。
要他说哪里好,他真的说不清楚。
“我家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当时我进宫做宫女也是因为家里穷。要是家里有饱饭吃,能养得活所有孩子,你跟我可能就都不会进宫了。”
这点胡荣也赞同。
“但谢美人和你我不一样。谢家不缺一口饭吃,还把家中女儿送进宫来。几年不问她的死活,知道她得意了又赶紧巴上来想要共富贵。”
胡荣不是很明白方尚宫的意思,他心里有模糊的想法,只是还不清楚。
“清官难断家务事啊。”方尚宫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青梅的针线活儿大有长进,补完之后基本看不出来什么痕迹。胡荣跟她道了一声谢,把袍子接过来穿上。
连方尚宫都没办法吗?
胡荣翻来覆去的琢磨该拿这一家人怎么办?听谢氏说她们母女三人不打算回乡了,要在京城住下,而且老家的人也要到京城来,听说连老太太都要一起上京。
这么厚颜无耻的一家人,给他们一文钱的好处胡荣都觉得不值。最好把他们象臭虫一样踩在脚下再狠狠碾上一脚才好。
但是那样太有伤谢美人的颜面了。被人说起谢美人的娘家人过的如此落魄,品行如此无赖,难免会连同谢美人一起鄙薄。
果然象方尚宫说的那样,清官难断家务事。也怨不得以前听周禀辰说过,想打老鼠又怕伤了玉瓶这样的话。
那些人着实讨厌,偏偏和谢美人姓着同一个谢。
要是能让他们远远的走到天边去再也不回来就好了。
当然胡荣知道自己这是痴心妄想。哪个来了京城的人都不会舍得走。和京城相比,谁还愿意去穷乡僻壤生活?京城里有天下第一等的权势富贵,有四面八方从各地汇集来的出色人物,有让人迷花了眼的一切。
一定有办法。胡荣暗自给自己打气,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嘛。主子肚子越来越大,不过精神和胃口都挺好,太医天天准点儿来请脉问安,皇上隔三岔五就过来,时常留宿在永安宫,这宠眷可是如今后宫里的头一份儿。
这样的好日子胡荣只愿一直持续下去,千万别出什么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