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石手里拿着军情汇报,暗暗笑骂自己过虑了。本来他想稍微挑动一下明军内斗给自己不出去血拼找借口,但现在已经明显无此必要了。
“去叫李乘风、毛有杰、毛可喜他们,让他们立刻去孙大人府上,有紧急军情。”黄石随即给洪安通下了命令,然后带上金求德和赵慢熊赶去见孙承宗。
对于尚可喜和耿仲明这样好面子而且没有什么肚量的的家伙,假如黄石是真心想为他们化解的话,正确的行动应该是在表面上夸奖二人,在背地里则要狠狠地训斥。这样他们在士兵和部属面前挣下了足够的面子,而且也会明白黄石不会永远庇护他们。
可惜黄石正好反其道而行之,对于两个人之间的摩擦,黄石干脆采用各打五十大板的方法来处理,而在私下里则对二人温言抚慰,让两个人都相信黄石在心底是站在他这边的。两个人就此变得更加肆无忌惮,而且还总想找机会把失掉的面子挣回来。最近两天耿仲明和尚可喜都是抱着“这次不干死你这王八蛋,老子就跟你的姓。”这种思路来进行交往,昨天甚至爆了一次大规模武斗。
尚可喜的手下确实如同他所说比较精锐,但是耿仲明兄弟仗着人多还是渐渐压倒了对手。等黄石赶到弹压的时候,耿仲明方面已经取得了较好的交换比,他们才有十个左右被打得下不了床,却把尚可喜的水营士兵重伤了二十多个。这当然把孙承宗气坏了,但黄石借口“眼下正是用人之际”说服孙承宗让他们戴罪立功。
“阁老,这里是探马现的建奴旗号。”黄石一脸轻松地把军情递给了孙承宗,后者看黄石似乎不很紧张所以也没有特别在意,但等孙承宗才看了两眼就立刻变得非常严肃。
孙承宗抬头看见黄石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不禁有些诧异:“黄石,你这军情可准确么?”
“末将怎么敢虚言欺骗阁老。这军情千真万确。”一脸无辜的黄石语气还是那么平稳有力,没有丝毫的波动。
“那,那黄石你怎么显得一点儿也不着急呢?”孙承宗总觉得黄石的表情有些怪异,从这个人身上看不出一点儿紧张和不安。
黄石微微一笑,轻声对孙承宗解释说:“如果建奴只来一个镶白旗的话,末将就让毛有杰、毛可喜他们带着自己地部队和选锋营守城,末将自领救火营去打垮建奴援军。如果建奴正红旗也跟来几个牛录的话,末将也可以带毛可喜去打援。就是建奴镶红旗也跟着南下。末将还可以等在城中寻找建奴破绽。可是现在…”
说到这里黄石摇了摇头,表示他已经无能为力了:“既然只有守城一条路可走,那么末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听黄石这么一说,孙承宗只是深深叹了口气,接着老少二人对视一眼就都笑了起来。黄石笑了几声就偷偷别过脸去,心里对孙承宗这个文官的胆识也暗暗佩服。自己多次上战场摸爬滚打还好说,这个老孙头从来没有见过敌军,但乍一看见敌军的兵力却毫无慌乱的意思。也没有显出一点儿畏惧或是退缩。
很快尚可喜、耿仲明和李乘风都来了,这三个看过军情后都紧张得坐立不安,尤其是金州守备李乘风,已经是面无人色了。探马报告现了后金正红、镶红、镶白、镶黄四旗的旗号,领军地似乎是努尔哈赤本人,援军也至少有六十牛录之多。
黄石估计在南关的后金军很快就会抛弃辎重来和援军会合,因为努尔哈赤的援军携带来了不少物资,他们既然空国而出那么也肯定会急于返回辽阳,所以不可能再在金州附近推大车了。没有辎重的拖累,南关后金军很快就可以和援军合流。那么后金全军就至少有八千以上的披甲战兵。甚至可能会有上万之众。
面对这种压倒性的实力,黄石相信怎么玩谋略也是一个字——死,更不要说他玩谋略还未必是那边的对手……准确地说是远远未够班。
“建奴动员六旗而来,还真是看得起我们啊,”黄石轻轻地微笑了一下。后金这个强盗团伙是来辽南抢劫的,结果什么也没有抢到。这次大规模动员估计也让他们并不宽裕的储备更加窘迫了。想来努尔哈赤的经济这次是伤筋动骨了吧。
空国而出,粮草不济,估计很快就会退兵——黄石反复琢磨着对方可能的行动,心里一时想得出神,嘴上就脱口说道:“本将计较已定,我自领救火营坚守金州,毛可喜守备带领本部保护孙大人去码头要塞。”
金州的码头处也修起了一个城堡,而且这个堡垒有大海的掩护所以只有一面靠着陆地,而且这面也躲在金州堡的后面受到不错的掩护,所以码头要塞实在是个很安全的地方。让孙承宗躲到码头去不但不容易遇到危险,而且实在不行还可以利用船只撒退,这样安排也就万无一失了。
但既然孙承宗坐在这里,那这种军事部署本来就轮不到黄石来说了。一时走神的黄石说完以后现周围几个武将都用古怪的眼神望着自己,赵慢熊也正在疯狂地抛过来眼色,如梦初醒地黄石赶抉掉头向孙承宗谢罪:“孙大人,末将失礼了,请大人恕罪。”
孙承宗抚须大笑:“无罪,无罪,你继读说。”
黄石和孙承宗相处多时,从来没有感到老孙头仗势压自己,所以他也就渐渐地放开了,现在既然听孙承宗这么说,那黄石也就毫不客气地把军务全部部署了一遍。这一通忙下来就是大半个时辰,让所有的人都清楚了自己的任务后,黄石又和他们反复敲定了其中的细节。
“孙大人,您还有什么要指教的么?”黄石安排全部工作地时候孙承宗始终没有打扰他,等一切的一切都结束后黄石才象征性地问了一句。
“很好,就这么办吧。“孙承宗不假思索地表示了同意。但紧跟着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本官不去港口要塞,本官要留在这金州堡。”
如果换了其他人,黄石一定会说上两句场面话。但而前的不是其他什么文臣而是孙承宗,这个人是华夏典型地那种传统得不能再传统的士大夫,讲究的就是“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居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历史上孙承宗被崇祯猜忌后就告老还乡,回到他的老家高阳后,孙承宗把大半的祖产捐献出来修筑高阳的城墙。崇祯十一年近万辫子兵再次入关劫掠时,十几万明军争先恐后地转进,孙承宗高阳老家的守军也一哄而散。
当时有朋友苦劝孙承宗去坚固的保定避难,还说孙承宗已经退休了,不再有守土的义务了。可孙承宗却激愤于官军的胆怯和无能,用“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道理激励自己的子孙,领着他们奋起抵抗。高阳的保卫战中见不到大明官军的一兵一卒。城头只有孙承宗的子孙、亲友和邻居,在他们身后擂鼓助威的是那个已经七十六岁高龄地老人……
黄石在他的前世,也就是三百年后曾读到这段历史,因此他知道对孙承宗说:“大人千金之体岂可留在险地”或是“敢请大人坐镇后方,也好让末将等后顾无忧”等等恐怕是对老孙头的一种侮辱。
“如此,就请孙大人坐镇金州堡北门敌楼,守城之际末将敢请孙大人为全军擂鼓助威。”
黄石提出的要求很是有些失礼,让其他几个武将都不安起来。但老孙头却大笑着说道:“好,好,正合本部堂心意。”
天启五年二月十九。
努尔哈赤的王旗就在金州北门三里外,不过黄石没有丝毫的兴趣地去打上一炮。第一、他的六磅炮打不了那么远;第二、就算黄石有能打三里远的炮,他自问也没有那个人品能轰到野猪皮。三里外人显得比蚂蚁都小,能一炮轰中那真是九世善人……不,九百世善人才能创造的奇迹。
吴穆和两个锦衣卫躲在远远的后面。太监是皇帝的家奴,而孙承宗是皇帝的老师。所以自从孙承宗来了,吴穆就再也不曾出现在黄石的眼前,今天情况这么严峻可吴穆还是不敢走上前来履行他的监军职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