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五年十二月二十六日,黄昏
取胜的明军基本完成了对战场的清理工作,盔甲一共缴获了千又五百余套,刀剑枪戟也有两千余件,这些装备关宁众将似乎没有太大兴趣、也不太好意思和黄石分,所以就统统归了东江军所有。那些刀枪剑戟也就算了,可盔甲实在是好东西,它可是军国之器、理论上边军战兵也只能按人头给。盔甲就是在觉华这个仓库中心也没有什么储备。
入夜后在黄石的营中,长生岛的参谋军官测试起了武器,其中也包括关宁军的各式火铳,觉华关宁军有些库存的鸟铳根本用不上,黄石就让手下看看这批火铳的质量如何。明军的鸟铳是仿造日本的火绳枪做的,不算很重也不需要支架,如果可以用的话黄石就打算把它们运回去给辅兵使用。
有了上次测试旅顺鸟铳的经验,长生岛的参谋军官为鸟铳点火后就拼命地逃开,而连续测试的三支鸟铳都不负众望地炸膛了。邓肯作为长生岛资深的火器专家,在仔细检查了一遍鸟铳后向黄石汇报,这批鸟铳比上次遇到的还要偷工减料,内径都只旋镗了一次、最多不超过两次,所以必须要大大地减少装药量,否则一点就炸。
“废品,完全没有用的废品,我大明的工部官员都该被吊死。”听到邓肯用“我大明”这三个字的时候,周围地都没有特别的反应。因为邓肯用这种称谓已经是屡见不鲜的事情了。
黄石还拿了些三眼铳回来,这种装备是明军最喜爱的武器,姚参将他们慷慨地表示可以送黄石五百支。三眼铳因为有一个厚实的外壁,炸膛的可能性比较小,但它使用的铁都是用煤冶炼地生铁直接铸造的,所以质量比长生岛现在使用地熟铁枪管还要差。为了安全起见,邓肯觉得最好也要也不要按照定额去装药。而且这东西枪管又短,威力小得可怜
“使用安全装药量时杀伤力与弓箭相仿佛。远远不能和弩机相比。四十米外对棉甲有轻微致伤能力,二十米外对铁甲没有致伤能力,与其用这个,还不如给辅兵装备锄头和匕,至少还可以用来干活。”
邓肯的意见代表了大多数测试军官的看法,这让黄石放弃了白拿些三眼铳走的想法,有了这笔银子。黄石打算在长生岛修一个新的炭火水力炉来炼熟铁,再把炭火熟铁锻造一下用来做枪管,这个三眼铳既然被评价得这么低,那还是婉言谢绝姚参将他们的好意吧。
与此同时,在金冠的大营中,姚参将正在看金参将指挥几个心腹摆弄一件秘密武器……
蓬!
今天金冠向黄石讨了一门长生岛火铳当纪念品后,眼下他正给老兄弟姚与贤展示这件兵器,姚参将绷着脸走向十步外地盾车。对后金的这种装备。长生岛火铳从来就是一穿两洞,同一辆车上还有几根弓箭,大部分头都浅浅地扎在盾板表明,一用力就能扒拉下来,而专门拖过来实验的弩箭也只不过射入了一个头,离穿透还早得很呢。
这种守城弩机当年旅顺防御战的时候张盘也用过。后金的盾车差不多就为了防御明军这种弩机而设计的,姚与贤抚摸着盾车上的几个大洞,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抖动着,眼前火铳造成地可怕破坏让他简直不能相信,过了好久姚参将才抬头和金参将对视了起来,两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脸上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
天启五年十二月二十七日,清晨,沈阳
正冲着城门的官道上支起了一个帐篷,帐篷被撩了起来。能看见门口铺了一条厚毛毯子。孔有德懒洋洋地半躺在这毛毯上,一手支地撑着脑袋半在毯子上。另一只胳膊有气无力地挥舞着:“骂,接着给我骂。”
帐篷周围有一批东江难民在城下席地或坐或卧,武器、旗帜七零八落地扔了一大片,他们的马也都解开了缰绳和马鞍,任由它们自行在路边挖掘冻土下的草根。东江难民武装在地上插了好多木棍,把白纸做成的横幅和标语贴在上面,撑起来展示给城上地守军们看。
这些标语和横幅上画满了猪狗、老鼠、青蛙和蚂蚱,明军士兵拿着棍棒指点着上面的东西,一刻不停地给沈阳的守军大声解说着,一口咬定这些东西就是济尔哈朗,从昨天开始,孔有德还让几个军士在城门下唱大戏,把济尔哈朗奚落了个体无完肤。
今天上午孔有德还从女营找来了几个女人,让她们拿着纸做的兵器在城下向济尔哈朗叫阵,这些女人都穿上了花花绿绿的裙子和棉袄,在城下拿腔作势地摆弄一番造型,然后就纷纷表示要和济尔哈朗单挑,质问他敢不敢出来迎战。围观的明军士兵一个个也都把盔甲解开了,七嘴八舌的跟着起哄,为叫阵的女人们喊好。
历史上在努尔哈赤远征辽西时,辽东两蓝旗和蒙古右翼面对着全师而来的东江难民武装时,便是猛将莽古尔泰也龟缩在沈阳城里不敢轻试其锋。这次正蓝旗不在,镶蓝旗和蒙古右翼更是势单力薄,所以无论孔有德在城下如何叫骂,济尔哈朗就是绝不踏出城门一步。
沈阳城旁的山顶上,平辽将军毛文龙静静地看着城门前地表演,镶蓝旗以一部分兵力据守沈阳不出,剩下地则和蒙古右翼一起集结于辽阳。阿敏完成军事集结后,掩护东江军左翼的耿仲明兄弟顿感压力倍增,不得不退向本部寻求保护。
现在阿敏地万余大军已经出辽阳北上,一直挺进到了虎皮堡安营下寨。和沈阳守军遥遥呼应。这支存在于东江军侧后地野战部队对毛文龙形成了很大的威胁,在他们的影响下,东江小股难民也不敢脱离大部队太远,这更进一步影响了毛文龙的打草谷效率。
进入辽中平原之后,东江军收集到的物资本一直远大于消耗,但从昨天开始,东江本部的粮官就报告收入开始严重减少了。以平辽将军毛文龙多年来的专业眼光来看。几天之内收入就会急剧下降到与支出相抵,然后净损期就该到来了。如果那个时候再开始往家走,等走回家地时候好不容易打来的草谷就又会被吃得七七八八了。
从沈阳通向辽阳地方向上,白天是一柱柱的青烟、黑夜有一团团的火光,辽西的后金大军应该也已经得到消息了,如果东江难民走得晚了,阿敏倒也不介意付出些牺牲拖住他们几天,好让后金大军赶回来给毛帮主一顿老拳。
只是阿敏这次的算盘注定又要落空了。每当这个时候,指引左都督、东江总兵官的那颗将星就会无声地提醒他——是时候了,走吧,退一步海阔天空……
“退兵吧。”毛文龙长叹着气轻声说道,凭借着那股与生俱来的直觉,左都督认为现在退兵正是恰到好处,他回过头大步向下山地小道走过去,同时加重了语气命令道:“立刻退兵。”
“遵命。大帅。”陈继盛和其它东江军官都抱拳鞠躬,把毛文龙恭敬地送走了,在他还是毛文龙亲兵队长的时候,陈继盛对老长官的战略嗅觉就崇拜得五体投地,其他的军官也都对毛大帅迷信得很,平辽将军的感觉真是像占卜一样精确啊。等毛文龙离开后。陈继盛等人毫不迟疑的纷纷下令:
“撤兵,回朝鲜去。”
“速速退兵,返回宽甸。”
“传本将令,全体回师。”
……
辽东明军一拨拨地开拔,孙家兄弟也纷纷背好行装,准备返回朝鲜义州,他们现在住的地方本是一个铁匠铺,努尔哈赤在沈阳周边修筑了大批这样的手工作坊,这次都成了东江难民地临时避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