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他身后传来一个宏亮而平静的声音,“臣在,陛下唤臣何事?”
元善见身子猛然一颤,如同从梦中惊醒一般。他一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半天才不敢置信地转过身来。不是梦,竟然真的看到高澄就站在他身后。
萧琼琚刚才完全在惊慌错乱中,更没想到高澄如同天降一般突然出现。惊愕之后急忙理了理有些乱了的鬓、衣衫,更是别过脸去不敢看高澄。
“大将军……大将军……”元善见语无伦次。
就在魏帝元善见思维混乱之际,忽然看到白衣一闪,羊舜华不知怎么就气喘吁吁地奔了上来。紧跟着是宦官林兴仁也奔了上来。
“殿下!”
“陛下!”
羊舜华和林兴仁同时脱口而出。
原来羊舜华忽然想起来公主和魏帝独独两个人在昭台观上,怕高澄上来起疑心误会。深悔自己只一心念着他,把极重要的事耽搁了,因此才赶来。可是看眼前情景,显然是该生的事已经生过了。
高澄刚刚一上来就听到元善见说的那些话。之前他自然也看出来这位新皇帝元善见颇有心机,实为能忍,只是今日方在他亲口说的话里得到印证。只是他并没有想到,原来他已经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竟然已经对萧琼琚动情如此。
刚才见到他们二人那样亲昵,他心里已经是怒火冲天。只是此时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元善见没作出来而已。
高澄身后的高洋有意无意地窥探长兄神色,竟没想到长兄面上毫不作色。想起在晋阳时杨愔的教导,他只管在兄身后静观其变。
“大将军……大将军来的正是时候……”元善见此时已经转过弯来,努力把刚才的情思都压抑了下去,只看着高澄笑道,“大将军辛苦,既然寻找孤寻到这里来,必是有要紧事?”
高澄此时方大礼拜见,高洋跟在他身后。
元善见暗中缓了口气自然是假以颜色,亲手扶高澄起来,笑道,“此是内苑,大将军不必拘礼。”
只有萧琼琚看到元善见前倨后恭心里是说不出来的别扭。
“臣确是有事,但陛下刚才对着公主唤臣又是何事?”高澄貌似恭谨而实则语气强硬地继续追问道。
“孤正在和公主说和亲的事。”元善见平缓地道,显然是心里已有定论。他看着高澄平静了一瞬,在心里千般万般不愿割舍的剧烈痛惜中有意平稳了语气道,“孤已有极好的主意,就将梁国公主嫁于大将军是最好不过了。大将军和公主早就两两相悦,孤岂能不知,就成全了大将军。”
事情虽是如此,但元善见将话说透了还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大大惊讶。
萧琼琚沉默不语地看着高澄。似乎在等待冥冥中的什么决定。
高澄没说话,低头沉思、慢慢转过身去。谁知与他身后的羊舜华无意之中四目相对。当他的绿色眸子盯在羊舜华目中时,羊舜华躲闪一般立刻把目光回避开。他从她的侧影看到了她蹙眉忍耐的样子,心里忽然一痛。可是此时由不得他荡开情思。
羊舜华旁边的林兴仁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元善见立刻又低下头去,只是咬紧了双唇。
只有高洋是完全地置身其外。
高澄很快又转过身来,向元善见微笑道,“陛下莫要玩笑。”
萧琼琚心里一沉。高澄一眼都没有看她,而且听他的语气似乎根本就把这件事当成玩笑。况且天子一言九鼎,而他作为臣子竟敢当面说天子在玩笑。
“臣已有妻子,陛下如此说是想让陛下的妹妹、臣的世子妃冯翊公主退居妾室之位,还是想让梁国公主居于妾室之位?”高澄振振有辞地反问道。
元善见被问得哑口无言。
昭台观上一下子安静下来了。静得似乎连镐池流水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高澄一直盯着元善见,完全没注意到萧琼琚和羊舜华都神色黯然。是啊,他已有妻子。
萧琼琚眼前立刻浮现出她刚到邺城时在世子府第门口看到的那一幕。魏帝的妹妹冯翊公主、他的妻子看起来极得他的宠爱……后面的事不愿意往深了想,也不想再去想了。
“是孤疏忽了,大将军勿要见怪。”难得元善见还能笑得这么平静,他可真是谦谦君子了。“太原公倒与公主年龄相仿佛……”元善见忽然打量了一眼高澄身后的高洋。
高洋没想到火会烧到自己身上来。但这个事是绝对不能沾染的,就算梁国公主再倾国倾城也绝不能想,无论是皇帝还是长兄,都不是他的力量所能抗衡的。明摆着皇帝和长兄都钟情于梁国公主,自己一定要洁身自好,离得远点。
“臣……臣已有……”他眼前忽然出现了在腾龙山漫云阁见过的那个姿容绝世的女郎。慌乱中想着,长嫂冯翊公主元仲华的侍女阿娈称她为“尊客”,应该不是长兄的内宠。容不得再多想,便脱口道,“臣已有意中人,是上党太守李希宗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