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仲华用力挣脱元善见,怒道,“主上为何要杀大将军?大将军为了主上的社稷费尽心力,不惜与人为敌,主上还要存疑吗?”
元善见如何肯让她挣脱,他本来就力大无穷,这时更是用尽了全力掐着元仲华的肩臂,冰冷无情,倒也不急不怒,还是诡笑道,“他是费尽了心力,但不是为了孤。他是与人为敌,也不是为了孤。不是孤要杀他,是有人要杀他。反正他眼里也没有孤这个皇帝,孤心里存疑或是不存疑又有什么关系?”
元仲华忽然现在她和皇帝元善见周围有很多憧憧人影,都是刀斧在手,全都虎视眈眈地对着高澄和那个白衣女郎。而她身边原本那个白衣女郎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竟然不见了。高澄和那个白衣女郎相拥笑语,浑然不觉周边已经是危机四伏。
元仲华已经顾不上在意夫君和白衣女郎在一起是如何柔情蜜意,她已经心急如焚地担忧他性命安危。
“阿惠!”元仲华用尽全力去挣脱,同时大声呼喊。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刀斧在手的人慢慢围上了高澄和白衣女郎。这么多的人,有陌生的,有的仿佛她还认识,个个都目中阴诡,杀气溢出。
终于看到刀斧都举之在手,一起向着高澄砍了下去。而这时和高澄相拥的白衣女郎忽然也不见了,就好像从来没有过这个人一样。
“阿惠!”元仲华终于挣脱了兄长元善见,向夫君高澄奔去。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等她跑近了才现,眼前的人居然是高澄的弟弟高洋,她的夫君高澄不见了!
高洋穿着黑色衣袍,面色阴沉,他伸手将自己跑过来的元仲华拉住。元善见力大,但还能让元仲华感觉到他下手的时候毕竟还带着些兄妹之情,就算是淡极了也还能感觉到。可是高洋却毫无怜惜之意,死命钳着她,阴沉沉地问道,“殿下要去哪儿?”
“我……”元仲华四顾不见高澄,却脱口道,“我要去找我夫君,他若是生我便生,他若是死我亦有死。”
“我不许你死!”高洋钳得元仲华手臂很疼痛。
元仲华突觉足下有异,好像在脚步踉跄间碰到了什么。低头一看,居然是夫君高澄满身是血地倒于地上。眼睁睁地看到这个惨况,元仲华全身的力气都泄尽了,痛不欲生。
她蓦然明白过来,抬头看着高洋如鹰般锐利的眼睛,冷冷问道,“是你杀了他?”
“是他自己。”高洋淡淡道,他的目光并没有避开她,好像这事真的与他无关似的。
元仲华被高洋拉着不能动,低头看看高澄血肉模糊的尸身,顿时觉得了无生趣,泪下如雨,“你不如也杀了我。”
“我不要殿下性命,殿下将心赠我便好。”高洋语气平静,他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匕。他用匕的尖锋处抵着元仲华心口,声音轻柔地安慰她道,“殿下忍一忍便好了。”说着果断又缓慢地用匕插入元仲华心口处。
元仲华不觉得痛,低头看着地上的夫君高澄尸身,轻轻唤道,“阿惠……”慢慢觉得身子变轻,如鸿毛般飘落于地,知道自己是倒在夫君高澄的身边,唇边浮上最后一丝笑意。努力伸出手,拉住了夫君的手。
如果真有东方妙喜世界,他们会不会在那里相遇?如果真的有来世,他们会不会还是夫妻?
“阿惠……阿惠……”用尽最后的力气,无法停止,呼唤他的名字。
仲夏的夜,屋子里有些闷热。太原公高洋终于忍耐不住而昏昏睡去。他已经几日夜未眠了,就守在他的兄长高澄的大将军府里,他的长嫂世子妃元仲华的床帐之外。
长兄再次西征,父亲高王和母亲娄妃回归晋阳霸府,他留守邺都。长嫂冯翊公主元仲华突然在睡梦中昏迷不醒已有一日夜,他得知消息后立刻便赶到长兄的大将军府第。
太医诊脉并没有异样,可冯翊公主就是怎么也唤不醒。后来又过了两日夜,元仲华和睡着了没有两样,但还是没醒来。奴婢们自然不必说了,高洋却是一直守在榻边的人。
内寝里还有两个奴婢,因为出了这样的大事,心里本就惧怕大将军回来会被重惩,更因为连日被驱役早就劳累不堪。疲累交加,这个时候已经是眼睛忽睁忽闭地打盹。
倚在绳床中的高洋却突然睁开眼睛,他猛然起身伸手便掀开了纱帐,又身子一偏坐在榻边,盯着床榻上的元仲华。果然听到她口中连连呼唤“阿惠……”高洋如同疯魔了一般将手探上元仲华心口处,隔着被子手指缠绕、纠结着丝绸,他俯身看着元仲华,慢慢将头低下来,他心里几乎要冒火了。
这时元仲华睁开了眼睛,梦境犹在,她一时还没反映过来就猛然看到一张脸就在自己面前。没看清楚是谁,但完全肯定不是夫君高澄。刚才梦里的事情清晰地涌上心头,立刻从枕上抬头大声呼唤,“阿惠!阿惠!”她想清清楚楚地看到高澄就活生生地在她眼前。
高洋趁势一把抄了她的后背处,自己坐直了身子的同时也把元仲华扶起来。“殿下睡了这么久,梦里都要唤大兄的名字。可大兄并不在,该当如何?”他像是真心在替元仲华担心。
元仲华昏睡了几日夜,这时头痛欲裂、昏昏沉沉,全身无力,由着高洋拿捏。她仔细辨认才认出来眼前这人是高洋,吓得身子颤栗,有点不敢相信怎么会是高洋在她的内寝中。梦境中高洋持利刃剖心时的情境恍惚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