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睡得久了,身子麻木,李昌仪站起身来。她瞟了一眼榻上酣睡的高澄,他居然睡得那么安稳。不知不觉中,便身子一偏坐在了榻上。高澄身上的被子只齐胸盖着。那件染了血的中衣已经脱掉了,他的肩、颈处都是裸露的。
他闭着眼睛,梦得深沉,可曾知道她在看着他?随着呼吸,他的睫毛微微颤动,李昌仪觉得他这样子格外动人。记起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小男孩,虽然容颜倾国,但当时因为曾落马而衣裳肮脏,又是一副顽皮无赖的行径,和现在比起起来简直判若两个。
这时躺在榻上的男人,已经完全是个青年男子,不再是个小男孩了。他变得心思精明,颇有城府。或许他原本就如此,或许他是刻意这样对她的。李昌仪自己也迷惑了。
她突然很想伸手去抚摸他的肌肤,轻轻摸一摸他伤处包扎的地方。但是她忍住了。她是名门贵女出身,还是高刺史的夫人,她甚至还是他的叔祖母……或者,都不是因为这些。
是因为她心里非常清楚明白,她是绝不能沾惹他的。她没有力量去控制这一切,他也并不会以真心待她,最后她终将会身败名裂,一无所有,连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也都会失去。
突然安静之中传来了说话声,不知道外面生了什么事。但是李昌仪没往心里去,因为她听到了苦叶走出去的声音。就算有什么事,苦叶也自然会去打理,用不着她去操心。
再转过头来时便看到榻上的高澄身子动了动。他原本是平躺的,大概是想侧卧,因为触到了左臂的伤处又回复了原来的睡姿。然而,过了一会儿,他慢慢睁开了眼睛。
李昌仪来不及再起身躲开,被高澄看个正着。
高澄也没想到李昌仪就坐在榻上正看着他。
这时已至拂晓,屋子虽灯光昏暗但已经有初升的旭日之光淡淡地扫了进来。高澄借着亮光用朦胧如醉的睡眼看着李昌仪,心里有种冲动涌上来。他突然伸手就来扯李昌仪。
“娘子看着子惠做什么?”因为刚睡醒,他喉咙略有沙哑。
李昌仪没想到他与昨晚简直就是判若两人,他的意图一点都没有隐藏。“大将军小心伤口。”她只能找理由搪塞,还不敢太大声音,因为她也不确定现在罗帐之外有没有人。而且屋子外面的说话声重重叠叠,也不知道究竟有什么事,苦叶去了半天也没回来。
李昌仪下意识地推拒。
“既然知道我有伤,怎么还用这么大力气?”高澄已经把李昌仪扯到了榻上,他力气大,她自然挣脱不开。看样子他这次是真的想要了。
李昌仪又气又急,当然还是奋力反抗。“大将军无礼,妾是有夫之妇。”她已经被高澄抱在怀里了,两个人紧贴在一起。她又不敢大声说话,她的嘴唇就在他面颊边,说话间热气喷到他面颊上,又是这样的低声请求,不像是拒绝,倒像是挑逗了。
“那又如何?”高澄不在乎地反问道,然后低下头来。
李昌仪心跳如鼓,手触到他有肌肤,他的身子好热,她也像是要被点燃了。被他压在身下,有力地抵着,她几乎快要失控了。可是突然听到高澄那一句反问的话,立刻便如冰水倾覆而下。是啊,他是不在乎的,他只要解一时之急。
“大将军要是再无礼,妾就咬舌自尽。”李昌仪这次是真是奋力相抗。
本来是风流韵事,可话要说得这么煞风景就真没有什么意思了。高澄有点不敢相信地停下动作看着她。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坚决拒绝他的人。难道他在她心里还比不过那个高仲密吗?同时他心里对李昌仪也略感惊讶了。
突然听到外面屋子门打开了,接着是急急的脚步声。有人连连大声唤“大将军”。
太突然,太快了。李昌仪是一惊,高澄却根本不着急。
李昌仪惊的是,居然有陌生男子闯入了她的内寝中。
高澄不着急是因为他听出来了,闯进来的人是崔季舒和陈元康。反正他的事崔季舒也都知道,看都看多了,还有什么可忌讳的?
李昌仪拼命推高澄下去,高澄慢吞吞从她身上下来。李昌仪急忙从榻上起来,可这同时崔季舒和陈元康已经进来了。
李昌仪髻略有凌乱,衣衫不整地站在榻边。她若这时出去便会和崔季舒、陈元康撞在一起,但站在这里又格外不自在,甚至是羞愧。
虽然崔季舒见多了高澄做这种事,可这一次还真是把他惊到了。这事太突然了,之前一点征兆没有,他没听世子说过一次对高仲密夫人李昌仪留心。可这事对于崔季舒来说又太痛快了。毕竟是高仲密之前为了娶李昌仪才休了他的侄女崔氏,也就是崔暹的妹妹。没想到事后世子居然把高仲密的新妇又偷到了手,崔季舒此刻真想大笑,心里对世子的感激之情无以言表。
床帐未放下来,陈元康看到高澄裸露的上半身也吃了一惊。但在他眼里,高澄臂上的伤处更触目惊心。看到李氏立于榻边,把头别开,高澄这么公然躺在榻上,不用细研究也能知道生了什么事。
可是陈元康心里觉得太奇怪了。是大将军的心腹,苍头奴刘桃枝去告诉他大将军遇刺的事,本来以为是血腥场面。后来知道大将军在高刺史府中,已经觉得奇怪。府第里的婢仆不肯放他和崔季舒进来,他怕大将军在此不安全,这才和崔季舒一起硬闯进来的。可没想到,看到的居然又是这样的春光乍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