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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0.第490章 以退为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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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匹夫奴才!”高岳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他随手抓起面前几案上的一只陶釉盏就向高归彦砸了过去。陶盏中还带着残茶。

高归彦跪伏在地正向高洋泣请。他没看到,也完全没想到,高岳竟敢在高洋面前这么鲁莽。

陶盏重重地砸在了高归彦头上,连他头上的漆纱笼冠都砸歪了。真是令人叫绝的命中。盏中的残茶居然在飞行过程中没有洒出来,只是略有溅出。那些许盏中的茶就在陶盏击中高归彦的头时也悉数全泼了出来,泼得高归彦的头上脸上全都是。

高归彦没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遭遇,惊愕万分地直起身子,转过头来看。他头上被击中处巨痛,他一边抬手揉了揉脑袋,一边用大袖拭了拭面颊上的茶渍,怒道,“你……你……”

高归彦气得说不出话来,但看高岳已经离席向他走来。他也立刻起身向高洋身边连滚带爬地蹿过去。

高洋一言不地看着这两个人。

孙腾则安坐席上一动不动也看着眼前这热闹的场景。

“大都督不可轻动。”杨愔扶着几案也站起来。

然而杨愔还是晚了一步。高岳哪里肯听,他已经一把将高归彦后腰的衣带抓住,如同猛禽抓小雏鸡一般毫不费力。

“主公!高洪略……高洪略无礼……”高归彦又气又惊。

高岳却一把将高归彦狠狠抡了出去。

高归彦飞过一个抛物线向孙腾头上飞去。

孙腾忙低下身子让过飞来的高归彦。

高归彦越过孙腾,撞在了孙腾身后的墙上,然后掉落下来,又砸在了靠墙放着的条案上。条案上正有陶釉博山炉,被突然砸下来的高归彦击中。

博山炉受了重创,从案上掉在木地板上,出巨响。恰在同时高归彦也掉落下来,正砸中博山炉。接着就听到高归彦的尖声大叫,是极其痛苦的声音。

一连串的种种声音都消失了,静止了。

高归彦趴在地上,他费力地伸手,同时尽力拱起身子,他将那只依旧完整的博山炉从身子下面拨出来。他的眉头都拧在了一起,表情极其痛苦。

高岳转过身来,向高洋道,“主公,高归彦才是佞臣,臣为主公除之。”

杨愔也转过身来看着高洋,“主公,今日不宜再议,仁英将军须回府去休养。”

孙腾倒是面色轻松。

高洋站起身,他走下席来。

他一步一步向着高岳走来。

高归彦尽力几次,终于还是没爬起来,只是不断唤着“主公”。

高洋走近了高岳,近在咫尺地盯着他,忽然叹息了一声。这叹息让人觉得特别怪异。

“主公,”杨愔已经是浑身冷汗。

“杨长史,”高洋转过身来看着杨愔,“高洪略是我族叔,又是征西寇的功臣,难得的将军。只是……”他连连叹息,“可惜,可惜,拆骨离肉之将军,闻所未闻也。”他转过身又向自己的座席走去,一边吩咐道“先锯掉两条腿试试不妨。”

高洋整理衣襟坐下,略舔了舔嘴唇,“许久不食肉糜,甚思其味。”

“主公万万不可!”杨愔腿一软跪倒在地,重重地叩于地出“砰、砰、砰”的响声。他又猛然直起身子,跪着转头向站在他身后的高岳低声示意:“大都督切莫与主公争一时之气,快走!”

高岳像是没听见杨愔的话一样看着高洋。他自认为是高洋的心腹功臣,且忠心耿耿,高洋居然为了高归彦就要锯了他的腿做肉糜吃?

“主公……主公且……不可饶他!”高归彦踉跄着站起来。

孙腾几步过来一把扯住高岳低声道,“大都督还不快走?难道在此等着被做成肉糜不成?”他说完用力把高岳向长信轩门口推了一把。

转过身来看到高归彦不甘心地要追过来,孙腾一脚踹倒了高归彦,又狠狠一脚跺在他背上令他动弹不得,怒喝道,“贼子,高王有何负尔之处,竟然如此坏高王的事?”

不等高洋说话,孙腾已经踢开重伤的高归彦。高归彦被伤得不轻,说不出话来。孙腾走到杨愔一侧,也跪下来道,“高王明鉴,瞻前顾后者总有可疑虑之事。正因为如此,成大事者尤需果决之心,当机立断者则时机不失。忆昔,献武王也正因为顾虑太多失了机会。如今魏室衰微是天道,高王若不下决心,天意另择他人,总不会让元氏再苟延下去。元氏倾覆之势必然则高王所遇之时机则失不再来。大都督是一片忠心替高王顾虑,想必如其质疑者甚多。高王又何必一一计较解释?只要高王挥剑天下,一举自立为帝,就应了天道。必然名正而言顺。名正言顺必然天下归心。高王决不可再迟疑!”孙腾一脸的满是恳切之情。

杨愔也被孙腾的话震住了,但他又无话可说。总觉哪里还是欠妥,却实在是说不出来。

父亲之憾、机不可失,这些都是戳中高洋的心思的话。

杨愔想说什么,可他回身时看到高岳,又止住了。

“孙太保,”高洋也不再理会高岳,高岳的冒犯现在已经变得不是大事了。“尔以为天命在我,不在齐王?那太保当为我除掉齐王才是。”

孙腾想都不想就叩在地,“臣追随陛下,唯命是从。”

高洋点点头,没说话。他心里已经冷静下来,耐得一时,等到他受禅做了天子,才真是有生杀予夺的大权,不必只急于一时。当然,他也不愿意自己落个杀兄的恶名。

盛极而衰,否极泰来。繁华落尽,淡泊伊始。这是世间长存不灭之理。

盛夏时开到极处的花都已经凋谢。一场大雨把树上黄绿相间的叶子也打落了不少。天气凉爽,七月流火,秋天一夜之间就来了。

仁寿殿的庭院里,落叶不扫,没有追慕繁华的伤感,只有任君去留的洒脱。或者说是在失去太多之后的不留恋。

太上皇帝元善见和齐王高澄在公孙树下相对而坐。满地的黄叶,像铺了一层华丽别致的金灿灿的地衣。两个人都是白袍,不同的是元善见穿的是佛衣,高澄穿的是仿江南士子装扮的白袍。元善见的长披散,更显得自在,高澄戴士子逍遥巾格外飘逸。

元善见仔细打量高澄半天,神情格外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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