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可真是大为不敬了,太平军怎么也是打着南明旗号。上下一应也都是以大明军队自居,可李辅国这种根本不把天子放在眼里的话说出后,厅中诸将倒有一大半点头附和,这让齐豪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他却是不知这李辅国本就是绿营千总,而厅中太平军一众军官大半不是土匪出身就是绿营出身,一个正儿八经的大明武官都没有,这帮子人凑在一起对那从未见过的天子能有多大敬意?
周士相淡淡道:“天子再无用,臣下挟天子却是可以令诸侯的。”稍顿。又摇头道:“李定国未必要挟天子以令诸侯,不过孙可望这挟天子却是坐实了的,否则何以只让天子困于安龙而不接去贵阳,又何以国主自居,从不觐见天子的。现下有了李定国这一出,只怕孙可望是想这天子死得越快越好了。”
周士相言语间对永历天子和李定国、孙可望的不敬同样让齐豪心生不满,他虽甘居太平军为一小小总旗,可昔年却是大西军的总兵,更得永历天子册封,李定国虽疏远他。但毕竟是大西皇帝的义子,大明皇帝亲封的安西王;同样,孙可望也是大西皇帝的义子。也是大明皇帝亲封的一字亲王晋王,如此,于情于理他都对三者无比敬重,哪怕孙可望不满于他,李定国疏远于他,永历根本不知道他,却都不影响他对三者的敬重。如今,自己效力的对象却如此看待他所敬重之人,心下难免便生了不快。可他毕竟老成。见厅中太平军众将无一人脸上有异色,这太平军又是以一孤军之力夺取新会。且在清军重围之下坚持不降,论气节。厅中众人无一有亏,再想他所敬重的国主为了争夺天子正和西府自相残杀,当下这不快便去了大半,剩下的稍许不满也只能按在心底,怎么也无法在众人面前表露出来。
周士相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话语对齐豪有所影响,便转了话头,询问他道:“安西王两次率军攻打广东,到底意欲何为?”说话间,已将李定国三字替换成了安西王的敬称。
周士相的些许转变让齐豪脸色宽了许多,他未曾多想,道:“西府为何率军攻打广东,标下所知也不多,但却听军中同僚说起过,西府意欲会合厦门郑氏东西合南广东,以两军之力共同收复广东,待控制粤省之后再考虑移跸事宜。”
周士相听后思索开来,永历朝廷是于广东肇庆所立,却因广东沦于清军之手而长期驻于广西,现在更是搬到了贵州安龙府,若是李定国早有移驻永历之心,并且成功夺取广东,那么他还真有可能把永历朝廷迁到广东来。那样一来,人在贵阳,实际控制贵州、云南、湖南一部的孙可望对广东的永历朝廷就是鞭长莫及,永历还真能就此咸鱼翻身成为真正的皇帝。只不过到时郑成功会不会和李定国一样奉永历为主却是难说,南明派系斗争激烈可不是世人所能想象的,各个皇帝你方唱罢我来唱,比之当年万历、泰昌、天启、崇祯四朝上演了数十年的党争还要厉害,要说这南明究竟亡在何处,恐怕这派系斗争要占大半。事实上郑成功在历史上所作所为多半要归于拥兵自重的军阀一列,而不是忠臣义士的多。
念及至此,周士相只能暗自叹口气,此事毕竟未成,多作猜想无益,眼下要紧的还是孙可望、李定国内讧对广东局势究竟有何影响,对困守新会的太平军又有多少影响。他对众人说道:“安西王用意是好,只可惜两攻广东相继兵败,原来的计划自然无法实现。而孙可望那边又对天子虎视眈眈,安西唯有凭借本部兵力冒险突入安龙,把天子和朝廷从孙可望治下抢出,如此才能以天子名义号召天下,届时虽兵马不及,地盘不及,但也未必没有和孙可望一战之力。可惜,我们这位安西王爷却是未尝想到,他这一走,却是苦了我们这些尚在苦苦支撑,誓与清军死战到底的兵马!说句难听的,安西王此去便是将我等尽数抛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