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我们还不能和陈王敌对。”项梁沉声说道:“现在陈王声望如日中天。”
“叔父说道是,但诸侯都怀着和我差不多的心思,奉承着陈胜去和秦廷血战,他们各自趁机抢夺地盘。”项羽向项梁微微躬身:“若是陈胜灭了秦——我不看好陈胜,他只有蛮勇,却不懂得人心,但假如他真的赢了,到时候我家可声讨陈胜窃我主名号,另立楚王讨伐之。假如陈胜败了,我家当然更可以另立楚王,然后讨伐秦国为陈王复仇,顺便收取陈胜的余党残兵。”
“你想得也太远了吧?”项伯失笑道。
“叔父,争雄天下这种事,怎么能走一步看一步,行到哪里算哪里呢?”项羽笑着回答道。
“你说的不错,”项梁点头道:“我家是要和陈胜好好周旋了,不能太近免得不救他为不义,但也不能太远免得不能为他复仇。”
“叔父说的是。”项羽再次躬身,然后走回自己的位置上重新跪坐好。
项梁通盘想了一想,然后又和弟弟、侄子商议一番,就开始分派任务,他让项羽去负责征兵、筹粮,自从项羽一个人杀光殷通满府邸的侍卫后,他就已经被会稽这里的望族视为有万夫不当之勇的残暴杀星了,估计至少在短时期内没有哪个望族有胆子硬顶项羽提出的要求。
项羽领命而去后,项梁对项伯笑道:“此子必定能光大我家门楣。”
“就是有些太过锋芒毕露。”项伯显然颇有同感,但也有些担忧。
“他从小就有大志,说起来,有件事我一直都不敢说,对谁都没说过,生怕会给我家招来灾祸,现在总算可以告诉你了。”项梁脸上颇有得意之色,对项伯说起一件往事:“当年秦始皇到会稽来的时候,我带着羽儿在人群里看他的车驾。羽儿当时和我说:‘彼可取而代之’,当时可真是吓了我一跳,我们逃难之家,要是被听到说这种话,那恐怕就是殷通都护不住我们了。”
“彼可取而代之?”项伯听得眼睛越睁越大,吃惊不已地对弟弟说道:“我家世代为楚将……”
“好了,”项梁的兴头被这话打消了不少,他有些不悦地说道:“羽儿当时还小,他只是随口一说罢了,我只是说他自幼就胸有大志,定能将我家光大!”
……
咸阳
“逆贼已经攻入三川郡。”丞相李斯亲自给皇帝讲解地图,说话的时候他一脸严肃:“逆贼已经啸聚万人,兵车数百。”
“丞相有何对策?”皇帝问道,本来乱事刚起的时候他并没有多么紧张,数百年来,乃至有文字可考的历史里,陈胜这样的农民从来都不配成为贵族的敌人。如果造反的是六国贵族,说不定皇帝、丞相一开始还会拿正眼看看报告,但一个农民——秦廷的官员都是当笑话讲的,更不用说皇帝了。
但没想到才短短三个月,局势就急转直下,被派去镇压的军队无不被陈胜打得一败涂地,而且这个陈胜毫无合纵连横的头脑,坐视他的部将纷纷自立,坐视他们在自己的背后大肆扩张——陈胜,还有他的假王吴广,只是摆出了一幅和秦廷同归于尽的姿态,拼尽全力地向关中杀过来。
“陛下勿忧。”李斯指着地图上的一城对皇帝说道:“臣儿李由,已经下令三川精锐尽数赶赴荥阳了,只要荥阳不失,函谷关便无忧了,现在臣儿应该已经在荥阳和逆贼交战了。”
三川郡本来是晋国领土,魏国重地,当此地掌握在秦国敌人手中时,关中就始终面临着巨大的威胁,而当秦国夺取了三川后,它就成为了关中的一道屏障。
而在这道屏障中,最重要的位置不是郡治洛阳,而是荥阳(后世又称虎牢关),只要控制住这个要害,关东诸国就无法运送粮草到函谷关前,自然也就无法威胁关中——这同样是久经历史证明的兵家常识,陈胜和他的农民部下可能不懂,但肯定无法改变。
所以在得知吴广领农民军全部主力前来的消息后,三川守李由二话不说地空城而出,带着两千五百甲士离开洛阳赶到荥阳。
现在正如李斯预料的那样,李由正站在荥阳的城头,看着城前黑压压正在打造攻城器械的吴广军。
现在三川守担心的并不是这些农民军,虽然他的甲士只有吴广兵力的四、五分之一,但这些都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秦国精锐,而他对面的敌人全是农民、戍卒、苦役,没有望族子弟充当军官。
三川守李由担心的是,陈胜这样执着地把全部的兵力都向这个战场来,堵塞了秦军从关中出击的道路,这样秦廷该怎么样支援关东那些各自为战的郡县呢?他们面对的可是由六国贵族统帅,郡县望族子弟指挥的叛军,是更为可怕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