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的车兵迅速向着同一方向移动,很快就都到了各自侧翼的远端。
上次司马夷损失掉的是章邯手中最好的一些车兵,现在楚军总兵力虽少,但战车并不比其秦军少太多,见楚军的骑兵和车兵混杂在一起,章邯略一沉思就让自己的骑兵也都去增援车兵。此前秦军并没有进行过车、马兵的协同作战训练,章邯给马兵的任务就是盯着楚军的骑兵。
这时秦军已经布置完毕,章邯迫不及待地下令击鼓进军。
刘邦的布阵比较奇怪,楚军中央在高坡上的阵地看上去好像比较厚实,而右翼反倒显得薄弱,而且战线严重向后弯曲。
章邯的部署则针锋相对,他的中军并不是很强,主要任务只是牵制,而两翼则较强,尤其是左翼更是实力强劲,那里是通向楚军营的方向,章邯打算从那个地方突破包抄,把人数劣势的楚军包围在小丘上,连残兵败将逃回营地的机会都不给刘邦。
距离较近的中军先和高坡上的楚军交战,虽然秦军奋勇,但楚军居高临下,而且阵地也很雄厚,秦军攻了几次都攻不上坡。
见此章邯也不紧张,这种情况本来也在他预料之中,只要这里能拖住楚军就行,他的杀手锏本来就不在这里。
期间章邯一直在看远处的楚军和秦军的车马兵:刚开始项羽带着楚军的车马兵已经走了很远,然后楚军车兵就停下来布阵,见状秦军的战车也做出迎战的姿态,但楚军的马兵并没有停下,所以秦军的骑兵也走的更远。
现在章邯看到楚军的骑兵向秦军的马兵冲过去,也就是一个照面,秦军的马兵就被杀得人仰马翻,然后章邯就看到楚军的骑兵调转方向绕向秦军车兵的后面,差不多在这个时候,楚军的战车一起动起来,向秦军的车阵冲过去。
“这。”章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秦军的骑兵竟然不是楚军的一合之将,而楚骑就像包抄步兵一样地包抄章邯的战车。秦军排成一线的战车显然也不知道如何应对,有人好像打算掉头,但更多的秦军战车还是先后启动,向着他们认为威胁更大的楚国战车迎去。
接着章邯就看到楚军从秦军的后背方向杀入,个别几个掉头的战车马上就被淹没在汹涌而来的楚国骑兵中,然后楚军骑兵就扑向了正在厮杀的两军车兵那边。
战车若是一面受敌自然威力无穷,但是现在秦军战车正在和从楚军车兵正面厮杀,几米长的长槊根本没法两面挥舞。
想到这里章邯就厉声喝问:“上军到底在干什么?”
楚军向后弯曲的战线遮挡了章邯的视野,让他看不清左翼的战斗到底如何了,但刚才章邯巡视战场的时候很确定那里的楚军战线相当单薄,让他很有信心能迅速突破取得胜利。
现在如果不出意外,章邯估计自己剩下的车兵也要被楚军车马兵打垮了,然后楚国的车马兵就会上一仗一样开始包抄自己的侧后——除非在楚军车马兵回来前,章邯先把楚军的步卒打垮。而直到现在为止,章邯还没有看到秦军的黑旗从楚军的左侧升起,说明他们迟迟不能在章邯认为敌军最脆弱的地段取得突破。
传令兵拱手道:“在下立刻去问。”
“不用了。”章邯奔下望台,乘车来到右翼亲自督战。
见到主帅后,他的下军指挥就急忙来拜见,章邯看到这个部将额头已经满是汗水:“卑职无能。”
章邯看到秦军距离突破还差很远,大批的秦军拥挤在楚军战线前畏缩不前,而看上去单薄的楚军正无情地射来整片的弓箭,不时将秦军士兵击到。
“你在干什么?”章邯怒不可遏的叫道,他一眼就看出来秦军根本没有全力冲击。
“少府。”那个部将向身后使个眼色,就有两个卫士拖了个秦军士兵上来。
这个秦军士兵满脸、满手都是血,还有鲜红的血迹正从他的草鞋上流出来,赤裸的小腿上更满是创口。
昨天章邯看到楚军营地附近有一道矮灌木丛,由于距离楚军营地太近,他也没法凑近看。今天秦军下军同样认为这道矮灌木根本挡不住秦军的推进,没想到近前才现,这竟然是一道荆棘,而且看上去长了很多年,秦军士兵抽剑猛砍都无法把它们砍断。
而楚军的弓手就在荆棘的对面向秦军投来弓箭和标枪,试图越过这几人宽荆棘的秦兵则会被楚军的长矛无情地刺死在里面。
“只能先把他们赶开,然后砍开荆棘,然后再……”下军统帅已经打算改变战术,先让弓手上去和从楚军对射,反正荆棘对秦军的弓手也是一道很好的屏障。等把楚军远远赶开后,那清除起这道荆棘自然也不难。
“不行,继续强攻!不管死多少人,我要你立刻冲过去把楚军冲垮。”章邯没时间和他再说,又狂奔回自己的中军位置,他要看看楚军的车马兵现在到底在干什么。
……
刘邦注意到自己右翼的秦军还在猛攻不止,对方没有先让弓手掩护再开道让他有些意外,不过就是秦军这么做了他也不担心。魏豹手下正好有个人是这附近的猎户,他和刘邦很仔细地讲解过这道荆棘,说他们平时都专门绕路,这片荆棘已经存在不知道多少年了,滋生得越来越大、越宽广。因为附近没有适合开垦的土地,自然也没有人会闲的没事来把它们清除掉,估计还会继续生长蔓延下去。
实地考察后,这条荆棘区让刘邦更是满意,他估计除非放火否则根本没法有效清除,而放火的话,那秦军一时三刻就更过不来了。
这时刘邦看到项羽已经扫清了秦军的车马兵,正带着楚军的骑兵和战车返回主战场。
“真是摧枯拉朽一般,”刘邦感慨道:“幸好不是我与少将军为敌。”
……
咸阳。
丞相和郎中令正在皇帝面前怒目而视。
“陛下,章邯不听臣的命令,擅自兵齐国,损兵折将。”李斯说道,东阿之战的败绩刚刚传入咸阳,赵高还企图隐瞒,但丞相府的消息要比他更灵通,章邯军中还有常驻监军,或许查不出赵高的秘使都和章邯商量了什么,但战况还是能搞得一清二楚。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赵高挖空心思地想理由:“章少府也是尽忠王事,想把齐楚一举荡平,为陛下分忧。”
李斯哼了一声:“一举荡平齐楚?他连一个黔和一个毛头小子都打不过!”
“他是不小心败给了项燕之子项梁。”赵高仍极力分辨,现在为章邯说话就是为自己辩白,毕竟之前赵高已经把章邯所有的功劳都揽到了自己身上,而对丞相府的辎重运输的辛苦只字不提,现在想撇清是不可能的。
李斯又是一声冷笑:“明明是章邯的上军一接阵就被刘邦、项羽打垮了,项梁还没动手他就逃走了。刘邦,一个黔,他识字吗?”
“识字,识字。”赵高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反击的机会:“此人乃是以前的大盗,好像当过亭长。”
“郎中令!”李斯气势更盛:“我的意思是,这个人识得兵法吗?读过兵书吗?还有那个项家小儿,不过二十而已,
皇帝皱眉看着赵高,后者已经垂下了头,但还在妄图抵抗:“章邯主力被项梁和田荣牵扯住了,分身乏术所以没法去救司马夷。”
“那是,”李斯露出胜利的微笑:“要是项梁和田荣都不在,章邯带着三倍的兵力,还打不过一个黔、一个毛头小子,那还像话吗?”
顿了一顿,章邯向皇帝肃容道:“章邯不听军令,损兵折将,臣敢问陛下,该当何罪?”
皇帝又看了看自己的宠臣,已经被堵得说不出话来的赵高,柔声对李斯说道:“念在章邯之前之功上,让他将功折罪吧。”
“是,臣知晓了,”李斯见好就收:“臣会回去让下面的议下,到底该用之前哪条功相抵。”
李斯昂着头走了。
皇帝看着赵高,突然用力拍案道:“这次是你给出的主意吧?”
“陛下,”赵高跪倒在地:“臣也是想为陛下分忧啊。”
皇帝又是重重一拍桌子:“混帐,都是你贪功冒进,章邯才会损兵折将。”
在皇帝大雷霆之前,赵高见缝插针地叫道:“陛下,臣听闻少府打了败仗,那泪可是没少流啊,而丞相他听说楚军赢了,看他今天这威风的!”
本有一肚子火要朝赵高喷吐的皇帝,听了这话后脸色一沉,竟没有再骂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