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让我来押送汉王去汉中,”一见面,张良就绷着脸对刘邦说道:“汉王还是乖乖启程吧,否则莫怪我不讲情面。”
刘邦笑起来:“既然司徒都来了,那我岂有不走之理?”
汉军的骨干就是原先一万楚国南路军,除此以外还有数万内史的百姓要跟着刘邦一起离开,之前已经陆续搬迁去汉中很多了,周围这些是最后的一批。
这些百姓看到有汉军之外的军队赶来后,先是一阵惊慌,可看清是韩军的旗帜后,他们又镇静了不少。之前韩军和南路楚军一起入关的时候,张良也严格控制军纪,没有像其他诸侯那样屠戮秦人。
“鸿门宴上的回护,我还没有当面谢过司徒呢。”准备动身的时候,刘邦请张良和他同车,对方也欣然答应。
“小事。”张良答道,那天刘邦逃走时十分匆忙,自然不能去向张良道谢。其后整整一冬天,刘邦都躲在自己的军营里,最后连项羽讨论分封的时候都只派萧何去应对,两人就再也没见过面:“自汉王与臣在陈留相遇后,这一路上多少次出生入死,汉王也救过臣好几次了吧?”
刘邦叹了口气:“只恨没能回报韩王,反倒牵连了他,现在韩王怎么样了?”
“依然被楚王关着,不过我家大王毕竟是一方诸侯,我韩国上下也团结如一,我更是断然不会生出取代大王的狼子野心来,如此楚王就无隙可趁。”
张良的话让刘邦情不自禁地连连点头:“要是诸侯的将领都和司徒一样,这天下就太平了。”
“可惜只有张司徒一个忠臣,这天下怕是不会太平。”旁边的萧何插话道,其他诸侯的部将,无论是楚、燕、魏、赵哪一家的,都被项羽煽动得起来造反了。
“哪里是不太平?必定是天下大乱。”郦食其更进一步,众将都觉得这是西周八百年来,又一次有机会裂土封王,错过这次那等下一次又得几百甚至千年以后了。想到这个人人眼睛都红了,不管项羽的安排是不是包藏祸心,大家都管不了那么多了,可刘邦君臣冷眼旁观,把项羽的用意揣摩得八九不离十。
张良看了看萧何、郦食其,又看了看了刘邦,后者正等着他的意见。
“我也仔细思量过,这恐怕是楚王的计谋。”张良谨慎的说道:“怕是楚王和始皇帝一样,有并吞八荒六合之心。”
张良大步走到桌边,提起笔就要画地图,猛地现刘邦桌子上铺着一张布,上面已经画了一张大大的地图。张良丢下笔,对刘邦说道:“汉王是怎么想的?”
“三齐恐怕是最先受难的,”刘邦走到桌子边,边指边对张良解释道:“一开始我也没这么想,但萧相国和郦先生坚持,他们争论了一番后有了这个想法,我也被他们说服了。”
齐国距离楚国最近,秦统一战争时就没经受战火,这次又避开了战争,人口稠密、城池密布,刘邦怀疑现在项羽把齐国一分为三,可能很快就会引大战。
“北面的燕国也被一分为二,燕王、辽东王可能正在对峙,也都需要或畏惧楚王,多半不敢救齐,楚国可能几个月,或是半年就把齐国平定了。然后或是燕国,或是赵国,赵国肯定也要内乱了,无论谁打赢了都是元气大伤,楚王随手就能把他们灭了。吃下一国,巩固一国,”说到后来刘邦不停地摇头:“始皇帝花了二十年一统,可他们俩觉得,楚王花不了十年,差不多就能再次一统了,五年之内至少也能拿下半个天下。”
“和我想得差不多,”张良回头看了看萧何、郦食其,钦佩地说道:“我还以为只有我心急如焚呢。”
“如果楚王得志,我们迟早都要为其所虏,”郦食其大声说道:“可恨诸侯都鼠目寸光,个个都觉得这是千年一遇的机会,结果都落入了楚王的算计。”
“为了对抗楚王,我们得有合纵之策,就像当年对抗强秦一样,我们分则力弱,合则力强。”张良说道:“其实这也是我来送汉王的目的。”
“很难,”萧何摇头道:“这就和当年对抗秦王一样,大家都幻想秦王自己能停手,诸侯、诸侯,大家谁肯替别家拼命?”
“合纵需要一个盟主,就像三晋当年灭智家一样,只要有盟主,诸侯也响应,集中全天下之力战一个楚,未必便输,怕的就是自相残杀,然后被各个击破。”张良说道:“至于这个盟主,臣觉得汉王就可以。”
“谁会听我的?”刘邦苦笑道:“这三秦恐怕最怕的就是我吧?他们肯定觉得他们距离楚远,一时半会儿杀不到他们头上。”
这个事情刘邦、萧何和郦食其已经讨论过,他们越讨论越是绝望,觉得没有办法阻挡楚国的大势。若是关中都在刘邦手中的话,说不定刘邦还能支援诸侯,但现在秦国都被一分为四了,关中还被项羽带着联军反复蹂躏,已经没有了抗衡楚国的实力。
萧何和郦食其都很悲观,觉得只要齐国崩溃,那就再也没有任何力量能够制衡项羽。
“汉王差矣,”张良立刻摇头:“现在这些诸侯纷纷背叛国君,只是利令智昏,但等他们坐上王位后,马上就会视楚国为大敌,就是楚国之中,他也不是没有敌人,要是楚怀王能抵抗个一年半载,他的谋划就得推迟个一年半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