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元年八月。
一支军队在故道上努力前行,他们的统帅刘邦与部下一起,穿着精干的短衣,唯一的优待可能就是他不需要和普通士兵一样背着自己的盔甲和兵器。
与刘邦同行的高级军官还有韩信和夏侯婴,看到刘邦在杂草丛生的山道上健步如飞时,韩信也不由得钦佩起来,忍不住对夏侯婴称赞道:“大王真是老当益壮。”
这种称赞并不过分,刘邦的表现比很多年轻的士兵还要好,穿越故道以来,这支汉军队伍拉得越来越长,但刘邦始终在排头的位置。
“那是。”夏侯婴得意的说道。如果说刘邦只是表现很好的话,那全军最耀眼的行军高手就是夏侯婴,他带着一群老弟兄、还有蜀山的山民逢山开道、遇水搭桥,在最险峻的地形上给全军找到一条可以通行的道路。
虽然从事这样艰苦的工作,但夏侯婴指挥的这支先头部队损失率却不高,很多跟在他们后面的军队都已经感到体力不支的。可夏侯婴的老弟兄们状态仍保持得很好,他们的脚底板就像是铁打的一般,跟在夏侯将军的背后一走就是一天,还给后续部队开辟出一条简易的道路、留下座座桥梁。
“这都是被曹将军追出来的本事啊,”大嗓门夏侯婴对韩信吼道:“过去一连四、五年,曹参年年来追大王和我,追得我们是漫山遍野地跑哇。”
听夏侯婴这么说,他身边的几个老弟兄脸上露出心有戚戚焉的样子。
“曹参那追得可狠啦,萧何给他准备妥当,让他吃饱喝足还牵着狗;大王和我喝的是雨水,吃的是野果,睡的是悬崖,脚下一刻不敢停,稍慢一点儿就得被曹参捉了去。”说起这段历史的时候,夏侯婴脸上有后怕之色,但更多的还是骄傲:“这里说到底还是有道的,只是荒废了些年,当年我们被曹参追的时候,那是明明没路的地方也得蹚出一条路来哦,遇到不知深浅的悬崖时,眼睛一闭就往前跳,跳不过去就是死!”
听夏侯婴说起刘邦与萧何、曹参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恩怨,韩信不好接话,干笑了几声就不再多问了。
而这时,汉军也接近了他们的目的地,前面就是故道的出口:陈仓。
“他们已经现我们了。”遥望着陈仓的城头,刘邦对韩信感慨了一声。
接近陈仓的时候,开辟道路的汉军士兵就看到了敌军的探子,尤其是最近两天,几乎全天都有对方的探子过来侦查。
“这在我们意料之中,”韩信对刘邦说道:“大王现在可速下决断。”
“我还是想先去试试看。”
说完,刘邦就一挥手,带着一小队卫士,大踏步地向陈仓走去。
陈仓城头已经布满甲士,每一个城垛后都能看到一个射手的身影,手里都持着一人高的大弓。
“止步!”
当刘邦走到陈仓的壕沟前时,听到城头上传来一声厉声询问:“来者何人?”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陈仓的守军已经现这支汉军的规模非同小可,更看到了汉军士兵背负的盔甲和武器。这些陈仓的守军的主要工作虽然是防盗贼,但他们也不是傻子,绝对不会把汉军误判为在故道上出没的山贼。
实际上,自从汉军进入故道以来,所过之处山贼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随着守将这声大呼,城垛上的守军就开始戒备,刘邦抬起头,看到一支支利箭被射手们从箭壶里抽出,被平放在墙垛上;等下一步命令被下达,或是汉军表现出攻击性的话,这些箭就会被放上弓弦,用来瞄准刘邦和他身后的卫士。
刘邦抬起手,卫士们随着他的手势站住了脚,刘邦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缓缓向前又走了几步,只有那个举着他旗帜的卫士,跟着刘邦一起向前。当刘邦最终停下脚步的时候,那个卫士把黑色的旗帜高高地擎起,和刘邦一起挺胸仰视陈仓的城头。
城墙上无数双眼睛都盯着越众而出的刘邦,这些章邯的士兵在低头打量刘邦的同时,也在观察他的黑旗。刘邦这一面军旗,和之前秦军使用的颜色完全相同,式样也几乎没有差别,更远处韩信和夏侯婴的那些军旗也一样,乍一看就好象是灭亡了的秦军又一次出现在面前。
“我是汉王刘邦!”刘邦深吸一口气,用力地对城头上高声喊道:“我就是与关中父老约法三章的汉王刘邦!”
这声大呼在陈仓城头上引起了一阵骚动,很多弓箭手都在交头接耳,他们的窃窃私语声连站在城下的刘邦都能都听得到。
“汉王殿下,”片刻后,刚才问的守将再次开口,他说话的时候微微俯身,先向刘邦抱拳行礼,然后才再次问,声音依然充满警惕和怀疑:“不知道殿下到此,有何要事?”
接下来刘邦的回答,很能会决定他的生死,这一个多月来刘邦先是立韩信为大将,然后让曹参、樊哙等人统统上阵,在褒斜道上热火朝天的重修栈道。这些事刘邦还敲锣打鼓做得唯恐章邯注意不到、唯恐整个秦地有谁不知道自己打算从褒斜道重返关中。刘邦很肯定对方早就知道自己是敌非友,刚才城上的雍军士兵窃窃私语,讨论的也肯定不是自己的来意,而是惊讶于自己突然出现在这个位置。
在这一瞬间,刘邦脑海里闪过无数的念头,甚至担心起韩信是项羽派来的奸细,故意指引自己走上死路。
“要相信自己,我的眼力没问题,我的判断不会有错……”刘邦在心里对自己说道,虽然这一瞬间他萌生了掉头逃回自己军中的强烈冲动,但他还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现在刘邦感觉好像又回到了几年前被曹参追击的时候,眼前就是悬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跳过去,不知道能不能攀住崖对面探出来的树枝,更不知道它们够不够结实让自己能够攀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