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宫墙之内,是福王府。
闯贼退去,福王又恢复了酒色荒淫,醉生梦死的日子。
太阳西下,斜阳照在巍峨的黄色琉璃瓦上,越衬出与一墙之隔的洛阳城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宫院里隐隐传出笙萧琵琶之声,还有檀板轻敲,女子曼声清唱。
福安殿后寝宫里,福王朱常洵躺在蒙着白熊皮锦褥的雕花金漆圈椅里,伸着两腿,穿着黄缎靴子的双脚在雕花檀木矮几上。
他一左一右跪着两个宫女,正在替他轻锤大腿。另外两个宫女则坐在两旁的矮凳上,一人将他的一条胳膊放在自己腿上,轻轻的锤着。
人人都知道福王体胖,但胖到福王这份上,也是极为罕见的。
他那胳膊比宫女的大腿还差,压在宫女腿上,时间一久,宫女都有些吃不消。不过福王的肚子更大,肚皮滚圆,高高隆起,尤如衣服里扣了一口大铁锅。
整个人缩在那椅中,就如同黄蟒袍下的一颗大圆球。
在他脚前不远处,一名年轻的歌伎正在弹着琵琶,另一个则跪着用洞萧伴奏。
美人弹琴**,可福王却躺在椅子里打着鼾,鼾声震天响,完全破坏了这美丽的琴萧和奏。
一曲结束,福王却马上停止了打鼾,他抬了抬眼皮,依旧躺在椅中。
懒懒的问。
“熊掌炖好没?”
侍立在后面的一个太监走上前几步,躬身回道,“禀王爷,奴婢刚才去过厨房,今天晚膳没有熊掌,今晚主菜是烧驼峰和炒鹿肝,另外还有燕窝和鱼翅。”
“为何没熊掌?”福王眼皮睁开,露出凶光。
“回王爷。闯贼围城许久,如今虽撤围,可周边还是贼人所占据,熊掌供应实在难得。昨日炖的熊掌已经是最后的一对了。”
朱常洵冷哼了一声,“天天驼峰鹿肝,燕窝鱼翅的,孤早吃腻了,就不能弄点新鲜的来?”
太监连连应是。
司乐的宫女见福王又要闭眼睡觉,忙过来跪下,“王爷。要奴婢们退下吗?”
“继续奏乐,来安静点的曲儿,孤要再睡一会。”
“那奴婢们奏一曲汉宫秋月,琵琶和筝合奏,可好?”
本来已经闭上了眼睛的福王听到这话,却一下子睁开眼,抬起脚就向那个柔弱的乐女喘了过去,一脚正中她的心窝,乐女整个人翻倒过去。趴在地上却是已经昏死了过去。
“贱婢,弹什么不好,你要弹汉宫秋月。贱婢,你怎么不说唱大风歌呢?”
殿里一群人吓的大气都不敢吭一声。只能拿眼睛余光看那个倒霉的乐女。她静静的躺在那里,生死不知。
“你们是不是也跟这贱婢一样,巴不得早日离开王府?”朱常洵喝道。
“奴婢不敢。”一群人连忙跪地求饶。
闯贼刚刚撤军,但朱常洵的心情却远比围城之时更坏。闯贼围城。他只要破点财,大家还是愿意坚守洛阳的。可现在,刘继业却篡夺了朱明天下。如今都是大汉了。
刘继业一登基,说的好听,要优待前朝宗室。可一边又咄咄逼人。今天是罢宗室们的优免特权,明天又让前朝宗室们补交过去五年的欠缴税赋,后天则是没收他们的王店。如今又要清查他们的田产契约,说是那些投献的田产,全都得恢复原主,交还给原主人。
今天他又刚刚收到朝廷的命令,说要解散王府里的官吏。撤除福王府所有的官员,包括长史司、护卫指挥使司、仪卫司等等,全都得一个不留。
以后服侍他的太监没有了,护卫王府的侍卫也没有了,甚至上面还下令要他们搬出王府,说王府违制,不得再居住。
可以想象,这肯定不是结束,以后肯定还会有更多的刁难。
也许哪一天,那个篡位者不再假惺惺,一道旨意,就要杀尽他们朱家子孙,或者把他们流放到海外台湾或者海南那些岛上去。
福王是明神宗万历皇帝的第三子,母亲是最受万历宠爱的郑贵妃。当初万历还曾一度想立他为太子,最终导致国本之争,君臣争论达十五年,最终因为皇太后和大臣的坚决反对,朱常洵被封为福王,朱常洛封为太子。
论起来,福王是崇祯皇帝的叔父,龙武皇帝的叔祖。以前刘继业是崇祯义子,也是入过朱氏族谱的,福王按辈也是刘继业的皇叔祖。
可现在,刘继业却篡夺了朱明的江山,还要对他这个皇叔祖赶尽杀绝。
朱常洵曾是万历最宠爱的皇子,一度要立他为太子。最后拖了十五年,到朱常洵十六岁时,他被封为福王。
没能当上太子,万历和郑贵妃觉得很亏欠这个儿子,便大加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