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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乌鸦落在死气沉沉的枯枝头之上,天空慢慢飘雪。
长雪洲今年的雪更烈,也更寒了些,如冰刃般一阵阵地剐蹭在人□□在外的肌肤上,似乎可将那皮肉干脆利落地剜下而不见一点血。
鸦白躺回了他当初爬出来的那个坑,闭着眼睛任由雪花一点一点地掩盖住他的身体,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样。
许久之后他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心中的烦闷却未顺着这口气从胸腔中消散,反而越积越深,渐渐变为一股难言的不甘。
——他不甘心
。
可鸦白却不知道他自己为何不甘心。第一世,他生在相府,从小就有窥探天命的能力,他永远也忘不掉,他七岁生辰夜时看到的那个画面——六界倒转,轮回颠覆。
也就是从那一夜起,他明白了自己拥有着怎样的力量。
自第一世起,他就预见了无仙洲之祸。无仙洲瘟妖是他看到的那画面中六界大乱的起端,也是第一个生灵涂炭的大洲。他不愿他预见到的那画面真的生,所以书了一封信,想叫他人提高警惕,避免那瘟妖出世。结果却没想到反倒是他自己着了道,死得尸骨无存,瘟妖那一年是没出世,可他的故乡,他的国家,生他养他的相府仅在他死后的十年间里,便荡然无存。
而他一心想要阻止的瘟妖之乱,在他第二世时又重新来过。即使他早早登上了破云峰,成为歩医门下的弟子习得一身仙术,他仍是去晚了一步,仍然救不了任何一个人,还被那栖元耍的团团转。
鸦白嗤笑一声,忆起栖元被他送入镇魔塔时震怒的目光,就觉得通身畅快。
这一世,他醒来的时候便躺在无仙洲这处,睁开眼时,第一眼看到的东西便是长雪洲这漫天的大雪,和身旁死去的乌鸦——被白雪染白的乌鸦。
他手轻轻一动,便碰到了身旁冰冷的盔甲,一幅幅画面就随着手上的冰冷蓦然进入他的脑海里——他知道了晓绿是如何死的,知道了这盔甲的主人死前看到过的所有画面。
他通晓天命的能力变得更为巨大。
他看到了更多的画面,从前的,将来的——云采夜爱上了他的小徒弟,他带他下界来,寻求骨灵为他小徒造一把举世无双的神剑,骨灵应下了,然未等神剑出世栖元便带着魔军来袭,云采夜抵抗不及,被砍去右臂且伤及仙骨,药石无医,最后因身染栖元的魔气,不肯变为栖元手下傀儡自刎而亡。
仙界一代剑神就此陨落。
烛渊大恸,而这时骨灵也将神剑送至。
骨灵找来北域寒铁,于双月之日在冥河中浸泡一夜,用魔界千年幽虬脊骨制剑柄,粹巨鲲之皮做剑鞘,剑格镶以仙界坠落补天之石,以九天神雷而锻,引天地灵气而绘纹路,饮魔血无数而开光,挥舞间隐隐可听龙啸,杀戮间可观魂魄哀嚎。
但也因此,这剑成为了大凶之器,烛渊不仅用它斩杀了十万魔军,还屠尽了百汀洲所有修士,只因云采夜与魔军相持时,那些修士困住了他,让他不能及时抽身去救云采夜。
可那些修士中仅有少数人参与了困阵,更多的还是不明事实的无辜人士。
鸦白不想见到云采夜和他所爱之人陷入这样万劫不复的地步。
他其实是记得云采夜的,就在第一世。即使他那时刚出生不久,但他偏偏就是记得那手轻触在自己额上的力道,和他身上特有的竹息,因此第二世他刚一见到云采夜,就将他认出来了。
云采夜是个好仙,鸦白想着。要是他能够活下来,与他徒弟好好活着,说不定就能阻止六界大乱。
于是这一世,他一醒来就将那雪地里翻出的盔甲随意套到了身上,马不停蹄地打乱所有时间线,将一切都提前布置好,而这一次他终于没有晚——他阻止了所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