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观察使赶过来时,楚国夫人的后院很忙乱,叮叮当当人来人往。
“事情怎么样?”宋观察使拍了拍揣着袖子站在廊下的姜名。
姜名见是观察使大人,点头道:“窗户已经拆走安好了,地砖要两三天才能好。”
什么意思?宋观察使一怔。
“地面染了很多血,脏了换一下。”姜名解释,“给夫人先另准备个屋子。”
换个屋子住就换个呗,拆窗户过去是什么意思?这些无关紧要,宋观察使又忙甩开这个念头,急急道:“名爷,我问不是这个,未了这件事夫人要怎么样?外边可是越传越不像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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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了被扔出去两天了,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询问也越来越多。
未了的随从找了一个大夫,给他灌了药,并没有包扎伤口,只是保证他不会死。
未了灌了药有了力气,继续在门外跪着,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话。
楚国夫人后门有人进进出出的时候,民众就会询问,进进出出的人对此视而不见,也自然不回答,老门房倒是会看几眼,听到询问会答两句。
“他啊,犯了错呗。”他说道。
错是让叛军越过防线夫人遇险吗?民众再问,老门房就不说了,只摇摇头关上门。
但这一句话就足够了,消息飞一样的在人群中传开。
这个未了真是因为触怒了楚国夫人被处罚。
来围观的民众指指点点神情复杂,不再质问也不再同情,他是犯了错嘛,楚国夫人要处罚是理所应当,只是......
楚国夫人也会生气,也会罚人,而且.....
街道上还有血迹残留,一道道趴伏在地上留下的人形,皮开肉绽血淋淋的男人歪倒在地上,面色像纸一样,清醒了就撑着身子跪着,跪着跪着晕过去倒下来,旁边的随从就会上前,让大夫确认会不会死,大夫或者用针扎几下,或者灌几口药,男人便又醒过来。
跪着,倒下,醒来,再跪着,再倒下,一直重复着,似乎无休无止,直到死.....
死也没那么容易死,旁边有大夫守着,不治伤治命。
这就是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好可怕啊。”
有人终于忍不住咬着手指说。
虽然没敢说谁可怕,但四周的人还是立刻反驳“这怎么能说可怕呢?”“是他先犯错的。”“犯了错就要惩罚。”诸如此类的话将那人的感叹压回去。
是啊,犯了错当然要处罚,怎么能说楚国夫人可怕呢,楚国夫人还杀人呢,杀叛军呢,怎么就不觉得可怕了?
大概是因为那是叛军,这是楚国夫人自己人的缘故吧......
所以虽然觉得合情合理,但楚国夫人好凶的说法还是散开了。
那个爱护民众的神仙,原来也会打人,打的还那么可怕,颠覆了民众们的认知。
但对于当地豪族和官员们来说,心里却是很清楚。
楚国夫人当然不是神仙,她是人,是人当然有脾气,而且脾气还不小.....
“光州府黄氏合族一百多人口还在做苦役呢,现在活着有多少没人知道了,也没人在意,黄老太爷一辈子作威作福,死了孤坟一座连香火都没人供奉,是谁的手笔?”
“不过是不同意借地给流民耕种,就如此下场了。”
“哎不对吧,是黄家勾结叛军奸细,屠杀了一个村子。”
“那不过是官方的说辞,起因,内里,还不是因为楚国夫人为了蓄养兵马收留大批流民,为了安置养活这些流民,杀富济贫。”
“那时候她还不是楚国夫人呢,只是武少夫人,就敢带着兵杀进黄家大宅,当众杀人。”
紧闭门窗的室内说的越详细气氛越热烈,直到有人重重的咳嗽一声。
“大家都知道她是武少夫人的时候就敢纵兵提刀杀民,现在她是皇帝圣旨封的淮南道主,大家还在背后非议她。”他说道,视线扫过厅内这些衣帽华丽的男人们,“她现在要是想杀谁,连说辞都不用有,只一句你犯了错就足矣。”
炭火地龙都一瞬间消失,温暖如春的室内恍若冰窟,所有人都面色白身体寒。
“最近的生意不好做啊。”
“是啊,涌来的穷货商太多了,红了眼的降价甩货,抢走了我们不少客源。”
“不行,这件事得好好商议。”
“再这样下去,我们就去告官,官府得出个章程管管!”
厅内再次响起了议论声,说的是大家自身的事,至于被惩罚的沂州太守,死去的黄氏一族,楚国夫人可怕还是不可怕,就像从来没有谈起过。
楚国夫人的作为性情,民众们不解,豪族们不敢谈,官员们倒是随意一些,楚国夫人杀叛军还是杀富商豪族,对他们来说都是正常的,只是有些不安。
官员们有舆图有朝廷文书战事动向,对于很多事他们心里知道的很清楚。
“未了哪里犯错了?安守忠从范阳突袭而下,过的是宣武道,沂州是养了不少兵,收复了一些地方,但这件事跟他们的防守还挨不着呢。”
“我看夫人是气他们援助不及。”
“那种情况谁都援助不及啊,元爷,就在淮南道,来的也晚了,怎么不见惩罚他?”
“要我说大家也别猜了,未了只是一个太监,是夫人的奴婢,主人心情不好,脾气又算什么。”一个官员举着热茶插话,“这与我们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