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上却道:“本官初来乍到,火儿却是与那李姑娘并列江南四大才女,有何高见呢?”
火凰滢吃吃笑道:“自古后宫不得干政,又道女子不得参政——本朝虽出了个梁心铭,却是顶着男人的名字。大人是钦差,此事又牵连贵妃族亲、朝廷官员,小女子身在风尘,虽有幸伺候大人,怎敢胡言乱语,影响大人的判断呢?不如大人亲自去瞧瞧,便有决断了。”
简繁忍不住打心眼里爱她——听听这话,分明对这事十分关注,可是一套话却说得滴水不漏。
哦不,还是漏出些许破绽的:这番话,影射古今以来对女子的限制,和当朝的政治格局,她遵从这限制,又巧妙地突破这限制,怂恿他过问这件事。
这哪像寻常女子的手段!
简繁笑道:“今晚可不成……”
话未说完,便瞧见月光下一艘两层的画舫向这边靠过来,很快靠近,随从上前问答。
宁致远和魏若锦来了。
简繁忙令请宁致远过来。
火凰滢笑吟吟的赖在主舱不肯走,简繁也未赶她,宁致远进来时,一眼看见简繁身边坐着一位火红衣衫的美貌女子,不禁一愣,随后急忙垂眸不敢正视。
火凰滢却放肆地将他看了个仔细。
简繁已知她性子就是如此,也不在意,只招呼宁致远坐下,问夤夜赶来,究竟有何急事。
宁致远便将兴宇生的事说了。
火凰滢听得一双美目粲然,听完便盯着简繁,要看他是何反应,接下来又会如何处置。
简繁神情淡然,沉吟不语。
他是靖康八年状元,与宁致远之父同科,私交颇厚。当年西北纺织工人暴动,《劳动法》推出,他和宁父参加江南观政,是何等意气风、锋芒毕露!
而今,他已经位居户部尚书。今年江南无水患旱灾,他奉旨来江南,是为巡查江南经济税务。在来霞照之前,已经耳闻潘织造在江南所作所为,但他却没了当年的锋芒,二十年宦海沉浮,早已磨平了他的锋锐!
官场积弊深厚、纺织业溃烂不成样子,连王亨和梁心铭都无法,他能有什么办法?
当年,梁心铭不也是锋芒毕露吗!比他更甚。那真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在知府位上便扳倒了当朝左相,举手毁掉白虎王谋反大计,其锋芒和手段令天下男子都为之侧目,如今面对潘贵妃,一样束手无策。
皆因此一时也,彼一时也!
不过,眼下事情似乎有了转机,潘织造若真替潘贵妃私造皇后袆衣,倒是一个机会……
简繁感到久违的热血沸腾!
他无意间一瞥,看见火凰滢正目光炯炯地注视着自己,更生出一股豪情:要让她看到自己的能力、魄力,从心底里折服他,而非屈服于他的权势和地位。
“走,去兴宇!”
简繁霍然起身。
宁致远大喜。
火凰滢娇笑道:“大人,小女子也想去瞧个热闹。”
简繁正要让她看到自己的风采,听了这话,心里早许了,面上却为难:“你这般模样怎好去?”
火凰滢道:“我扮成个小子。”
简繁心想这倒有趣,便应了。
宁致远见状,回去后也让魏若锦扮成个少年,跟自己一块去。魏若锦从未做过此出格之事,害怕的很,推辞道:“我就留在船上等你……”话未说完,宁致远急叫“不可!”
魏若锦诧异,为何这样紧张?
宁致远见她不解,又怕她坚持留下,便凑近她嘀咕了一番话,将落无尘中暗算的事说了。他倒不怕落无尘侵犯魏若锦,只是若留他二人在船上,哪怕什么也没做,哪怕有下人在侧,将来事泄露,对魏若锦也不利。
魏若锦听得霞飞满面,再不肯留下,急忙去换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