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朝宗说完,大眼睛骨碌碌扫视堂上堂下,看众人反应,不料跟鄢芸目光相撞。鄢芸冲他赞赏地微笑。赵朝宗感到甜蜜蜜的慌张,又欢喜又激动,脸热心跳。
他那番话确实用了心机的。
他眼见李菡瑶不好对付,便放弃跟她对峙,全力配合,先把江南稳定再说,绝不能让王壑哥哥和世子哥哥在边疆征战时,还牵挂后方;等两位哥哥把安国强敌给灭了,调转头来下江南,再对付李菡瑶也不晚。
那李菡瑶岂不抢占了先机?
赵朝宗狡猾地看着李菡瑶,心道:抢吧,抢吧,抢的越多越好,将来都是做嫁衣裳!
赵小爷听说过“为他人作嫁衣裳”这句话,现用到李菡瑶身上,并在心中誓:要李菡瑶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王壑哥哥和世子哥哥做嫁衣裳。
他心里得意,面上不显,郑重地对李菡瑶道:“李妹妹,我不懂官府政务,估计这减税不是简单一句话的事,肯定牵扯重大,李妹妹跟他们说清楚些。”
李菡瑶道:“这事当然不简单,一时半会儿也难拟清,也没工夫细商量。不如你们自个先琢磨,再互相商讨,把各自治下的问题都提出来,归总归拢,咱们另寻个时间再解决。眼下先散了,一是要替欧阳老爷和太太治丧、祭奠;二来刘姑娘大喜,马上拜堂,可不能耽搁了。——大家远道而来,不就是来向刘姑娘祝贺的么。”
赵朝宗大笑道:“吃喜酒,我最喜欢!”又转身对段存睿等人道:“就这样了。大家都好好想清楚,都有什么事,要钱要人,先想清楚。李妹妹忙着呢。”
段存睿目光一闪,笑道:“如此,本官就放心了。”
他瞧赵朝宗那模样,以为赵朝宗定有其他算计,想着待会儿私下里再探问。
有他领头,其他官员都纷纷附和。
李菡瑶接着安排,丧事和喜事分头进行。因刘老爷夫妇和刘嘉平都在,这边不用她操心的,只要助兴即可,而欧阳薇薇却受伤了,她便亲自去欧阳家主持丧事。落无尘、方勉、鄢芸、火凰滢等人陪在她左右。
众人都轰然起身,遵死者为大的规矩,先结伴去欧阳家祭奠欧阳老爷夫妇,然后再来刘家吃喜酒。
欧阳老爷怕是做梦都没想到,他一介商贾死后能有如此哀荣:整个江南的官员来了大半。
段烈怎会放过这个向心上人表心意的机会,况且他很担心欧阳薇薇的伤势,因此在欧阳薇薇身边,跑前跑后地忙碌,还不忘安慰欧阳薇薇。不但他,连段存睿也跟李菡瑶自荐,领了一桩接待吊唁来客的差事。
段存睿是公私兼顾。
私,是为了儿子。
公,是为了交结各方。
等赵朝宗在灵前敬了香后,段存睿瞅了个机会,让儿子段烈顶他位置接待来客,他将赵朝宗扯到一边,认真问:“赵少爷,难道就任由李菡瑶把持江南?”
赵朝宗道:“稳定江南要紧。”
段存睿扯扯嘴角,心想你这话糊弄李菡瑶罢了,跟我说有何用?嘴上却道:“那是自然。不过,经此一节,李菡瑶恐怕要彻底掌控江南了。咱们就眼睁睁看着?”
赵朝宗不在意道:“那也没法子。段大人有什么好主意可阻止她?哦,不能开战。打仗太耗费钱财了,还会死人。一打仗江南就乱了,就不安稳了。”
段存睿滞了下,跟着就道:“连靖海大将军都败了,本官能有什么法子。这不向赵少爷讨教么。赵少爷出身名门,又奉命来江南支援,就没主意?”
赵朝宗瞅着段存睿心想,这人怎么就不能领会他的用意呢?难道是他太高瞻远瞩了?
他眼珠骨碌转起来,想着怎么提点段存睿,还要防止泄露消息。——他并不敢完全相信段家父子。
段存睿耐心等着他松口。
赵朝宗想来想去,觉得自己行的是堂堂正正的阳谋,不怕泄露消息,因此放松了神情,对段存睿道:“段大人,我说过,眼下以稳定江南为重,其他事将来再说。哪怕她李菡瑶将来登基称帝呢,不服她的人还是不服,还是会反她。若是那心机深沉的,先投靠她,等玄武王驱逐了外敌,率大军还朝,必定挥军南下,到时候再里应外合,一举颠覆李家势力,可不省力气?还免了生灵涂炭呢。”
段存睿瞪大眼睛——
这是要他做奸细?
没错!
就是要他做奸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