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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 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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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老板得知在住的考生里出了一个府试案,当即把萧六郎三人的房费退了,还将几人的伙食包了,都是最贵的酒菜,本店没有的还可使唤小二出去买。

冯林虽说早已考上秀才,但他的成绩不算拔尖,自然没有过这种待遇。

此番跟着萧六郎,他算是好生风光了一回。

值得一提的是,萧六郎考得太好,乃至于他的文章在放榜当日便流传了出去。自然就来了不少想要结交萧六郎的人,全都被萧六郎拒之门外。

本朝的科考制度较之前朝有了极大调整,前朝的府试过后,要等两到三月才院试,本朝的院试却紧紧地排在府试放榜第二日。

在等成绩的这十天里,大多数考生都是心惊胆战地度过,好不容易确定自己考过了,却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又得进入下一轮的考试。

这无疑加大了考生的压力。

院试一共两场,分别试八股文与帖经。

帖经的难度与府试相当,八股文依旧是庄刺史出题。

萧六郎已连拿了两个案,再拿下院试案便是小三元。

平城已有近十年没出过小三元了,府衙所有官员都对萧六郎给予厚望,然而令众人都没料到的是,萧六郎的帖经竟然交了白卷。

院试帖经与府试帖经的范围区别不大,依旧是要求通三经,只不过题量更大,题型更刁钻,但要说交白卷还是不至于。

当然了,每一轮的考试都不排除考生可能会出现各种始料不及的状况——曾经有一次,一个学生将秽物弄在了试卷上,导致整张试卷作废。

那是三年一度的乡试,一个考生三年的努力就这么付之流水了。

但交白卷还是太罕见了。

尤其这个白卷的对象是在府试中给庄刺史留下了深刻印象的萧六郎。

如果庄刺史记得没错,此番阅卷的考官一共十二人,其中就有十一个给萧六郎的八股文判了甲等。

唯一没判甲等的是庄刺史。

他给萧六郎的是乙。

但若是知道庄刺史给别人的全是丁,就能看出萧六郎的成绩有多难能可贵了。

十一个甲,帖经就算瞎写也能排进前十,偏偏萧六郎排了倒数第三。

这让庄刺史很意外。

他把试卷调了出来,结果就现是一张空白试卷。

庄刺史让人将萧六郎之前府试的帖经试卷也调了出来。

如果萧六郎府试的帖经做得十分糟糕,这件事或许就这么过去了,偏偏萧六郎府试的帖经卷是全甲卷。

也就是说,他一题也没错。

“而且他只用了半个时辰!”前来送考卷的监考官道。

这名监考官便是府试时坐在萧六郎正对面的那一位。

试卷是糊了名的,交上去后便不知道那张试卷是谁的。只不过萧六郎考了府试案后,他的八股文流传开了,监考官偷偷去过客栈,想瞧瞧这位府试案究竟长什么样,竟能作出如此旷世奇文,结果现对方就是那个帖经与杂文都只写了半个时辰的考生。

庄刺史眼光太高。

能全部作对在他看来不足为道,但若是只用了半个时辰那就非常令人惊艳了。

他所见识的人中,能做得比这名考生更优秀的只有已故的昭都小侯爷。

庄刺史即刻派人去了一趟客栈,找萧六郎问明情况。

“我没交白卷。”萧六郎说。

如果萧六郎说的是真的,那么就是有人动了他的试卷,这件事大了。

科举考试的试卷管理是相当严格的,每位考生交卷时,都有两名监考人员共同前去收卷,并在糊名时同时按下手印,证明这张试卷是他们收走的。

一旦试卷出了问题,唯他们二人是问。

值得一提的是,所有监考人员都是入场后抓阄配对的。他们与考生一样,进来便不能再与外面联系,一直到考试结束。

收买其中一个人容易,但要同时收买两个就太难了,因为谁也不能保证收买的那两个恰巧就能被分在一起,更不能保证他们就恰巧被分配在萧六郎所在的考场。

尽管如此,罗太守依旧把收卷的人叫过来盘问了一番,二人都表示自己没有任何不规矩。

“可是白卷?”

“不清楚,交卷前考生都会在上面盖一张白纸,这也是为了防止我们窥伺他的笔迹。”

庄刺史点点头,转而对罗太守道:“经他们二人的手后,试卷就是糊了名的吧?一直到所有监考官批阅完才会拆开姓名。那我倒是很好奇,那人是怎么认出萧六郎的试卷并将其成功掉包成白卷的?”

罗太守想了想,说道:“两种途径:一个是卷,一个是阅卷。萧六郎是府试案,院试时他坐第一个,这是规矩。第一张下去的就是他的试卷,那么可以提前在试卷上动手脚,即便之后被糊名也还是能够辨认出他的试卷来。

又或者,有考官拿到了萧六郎府试时的试卷,并记下了萧六郎的笔记,在批阅帖经时,根据笔记把萧六郎的试卷认了出来。

不论哪一种,阅卷的考官里都一定有手脚不干净的!”

府试与院试的阅卷官不是同一批,就是为了避免有人记住考生笔迹,进而影响了对考生的判断。

但不排除有人悄悄弄到府试的试卷,毕竟阅卷结束之后,试卷的保密程度就大大降低了。

除了庄刺史之外的十一名考官皆被押入了密室,接受罗太守的严刑盘问。

重刑之下,还真让罗太守把真凶给查出来了。

那是一名姓吴的阅卷考官,在贡院矜矜业业地干了二十年,平日里老实得像个古董,罗太守原本觉得最没可能的就是他。

看来不背叛不是一个人的道德高,是筹码不够高。

“那人给了我一千两银子,让我把萧六郎的试卷毁掉。我原本是准备了墨汁,打算伪装出萧六郎本人不慎弄脏试卷的情况。这种情况我见的多了,都是当废卷处理,没人会去核实。可是我还没动手,被我支开的汪大人回来了。

我手一抖把墨汁泼自己身上了,再去找别的墨汁也来不及了,恰巧手边有几张空白试卷,我便拿了一张替换了。”

“那人长什么样?”

“他蒙着面,我没看清。”

“声音?多高?”

“我不记得了……真的不记得了!”

罗太守把审讯的结果禀报了庄刺史。

一般来说,科举中出现舞弊的状况,所有人的考卷都将作废重新再考一次,这么做官府伤筋动骨不说,也会令不少考生崩掉心态。

考试从来都是实力与运气的结合,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的下一场一定挥得比这场更好,更无法保证别的考生不会趁势赶超。

当然,对于落榜的考生而言,这无疑是一次白捡的契机。

可问题是,萧六郎就算被人换了一张白卷,他也依旧凭着十一个甲等、一个乙等通过了院试。

换言之,该录取的都录取了,落榜的本就是该落榜的,唯一不同的是,他们的名次可能都往前排了一名,而萧六郎则失去了案之位。

罗太守感慨:“那人大概没料到,都这样了萧六郎还能通过院试吧,只是可惜了,萧六郎本该是有机会成为案的。”

庄刺史正色道:“这件事可大可小,目光放长远些,它就是一件小事;若平生止步于此,那它就是一件大事。”

小三元足够一个秀才风光一阵子,但也仅仅是一阵子。

他若真想扬名立万,就必须继续去考乡试,乡试中举人后再进京赶考。

院试并不是一切的终点,恰恰相反,它是科举之路的起点。

庄刺史道:“这件事决定权在他自己,你去问他是否需要重考。”

重考就不是他一个人的重考了,而是所有参加院使的人将八股文与帖经两场考试再经历一遍。

罗太守去了客栈。

他见到了萧六郎,委婉地道明自己的来意,问萧六郎是否重考。

萧六郎没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推开窗子,让他看了看一楼大堂中正在相互交流成绩的学子——榜已经放出去了,没考上的灰头土脸,考上的红光满面。

这一瞬,没人知道他内心经历了什么。

“这些考上的考生都是无辜的吧?”他突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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