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金銮殿上都没人敢当着陛下的面如此说话。
魏公公面色一变。
顾瑾瑜的脸色也微微一变。
不过,她并不因为对方措辞不当。
她强迫自己镇定。
陛下古怪地看了顾瑾瑜一眼,对老铁匠与木匠道:“她就是顾姑娘。”
木匠没见过顾瑾瑜,不好表言论。
可老铁匠记得门儿清,他摆手:“她不是!顾姑娘不长这样!”
魏公公笑了笑,说道:“会不会是你认错了?你再看看?”
老铁匠打了一辈子铁,人情世故他不太懂,处事也不圆滑,火爆脾气一上来,连自个儿是在与皇帝说话都忘了:“不用看了!顾姑娘在我铺子里待了一下午,我怎么会不记得她的样子?还有,她说话的声音也不是这样!不是不是!你们弄错了!”
魏公公讪笑道:“你们确定那位姑娘姓顾,是侯府千金?”
“确定确定!”老铁匠忙不迭地点头。
当时小三子去铁铺帮顾娇拿农具,老铁匠非要给顾姑娘红利,小三子被缠得无法,不小心说了句“顾姑娘是侯府千金,哪儿缺你这点银子?”
小三子是说漏了嘴,之后便格外谨慎,再也闭口不谈了。
魏公公道:“可她就是侯府千金,也确实是姓顾,全天下没有第二个姓顾的侯府千金了……”
他言及此处,忽然顿住。
不,有第二个。
顾侯爷家是有两个女儿的。
一个是在乡下长大的亲生女儿,一个是在身边长大的养女,虽是抱错了,不过顾侯爷一直将养女视为己出,而这个养女也十分争气。
若不是爆出了抱错的事,只怕没人会怀疑她不是真正的世家千金。
魏公公猜到的,陛下自然也猜到了。
只不过顾侯爷曾信誓旦旦地说,亲生女儿大字不识一个。
所以到底是谁在撒谎?
老铁匠神色坦荡,反倒是顾瑾瑜脸色煞白。
陛下含了一丝严厉的目光落在顾瑾瑜的脸上:“你有什么话说?”
顾瑾瑜捏紧手指,不让自己露怯:“陛下,风箱确实是臣女明的。”
老铁匠急了:“哎呀你这小娃娃,你怎么能撒谎呢?你根本没去我铺子!不信把他们都叫来!”
那日在铁铺的可不只有老铁匠一人,别的几位工匠也是见过顾娇的。
“大胆,这是郡主!”魏公公小声严肃地提醒。
老铁匠不管什么郡主不郡主,他只知道她不是自己要找的人,她不能冒领功劳!
“陛下!”顾瑾瑜行了一礼,道,“臣女的确没去过铁铺,但风箱确为臣女所设计。”
陛下皱眉道:“那你一开始怎么说?”
顾瑾瑜垂眸,低声道:“陛下只问了臣女,风箱是不是臣女的明,没问臣女是否去过铁铺。”
陛下的眉头皱得更紧:“那你就不好奇自己的东西怎么被人给做出来了?”
顾瑾瑜道:“好奇过,不过也不算太意外,毕竟臣女与好些人提过,就连臣女身边的丫鬟也知道。”
陛下的眼神已经有些怀疑了:“你言外之意是有人盗用了你的成果?”
“不对,不是这样!”老铁匠辩驳道,“顾姑娘不会偷人东西的!”
顾瑾瑜摇摇头,语重心长道:“我没说她偷东西,可能她也是一番好心,想帮助你们而已,所以我不怪那个人。”
“啊……”老铁匠都懵了。
聪明、大度、无私,全让他占了。
可老铁匠依旧觉得不对。
无关证据,就是他活了大半辈子的直觉。
顾瑾瑜已经打定了主意,一口咬定灵感是自己的,陛下要查只能去调查她身边的人,丫鬟们她早已打点妥当,会为她提供有利的口供,更重要的是,父亲那边一定会偏向她。
至于说那个丫头,她能拿出什么证据!
图纸吗?
呵,谁还没有呢?
风箱的原理自己早就掌握了,真对质起来像谁说不过那丫头似的!
然而顾瑾瑜万万没料到的是,就在她以为自己稳操胜券之际,工部突然传来不好的消息——炼铁的炉子炸了!
炸的正是经由顾瑾瑜改装过风箱的炉子。
才用了三天,确切地说,三天不到,今早炉子就炸了。
那个炉子爆的威力太大,直接把工部才建好的炉子全毁了。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当时有多名朝廷的工匠在场,全给炸成了重伤!
前来禀报的是工部的一名副督造司,他是从现场赶过来的,他刚好去茅厕了,不在炉子附近,否则这会儿也成重伤了。
“把人带进来。”陛下沉声说。
一瞬的功夫,他便没了那股和颜悦色的气息,老铁匠与木匠都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天子之威。
他坐在木椅上,散着无可撼动的气场,直压得二人直喘不过气来。
副督造司狼狈地进了偏殿,腿一软跪下,将事件言简意赅地说了,说到是顾瑾瑜改造的炉子时,他神色复杂地扫了一眼一旁的顾瑾瑜。
顾瑾瑜的脸唰的褪去了血色。
老铁匠着急地问道:“为什么会炸呀?你们多大的炉子?用了多少个风箱?”
副督造司不认识这个布衣百姓,但既然能出现在陛下的御书房,且陛下没有阻止,他便如实说了。
老铁匠痛心疾:“哎呀!顾姑娘当初交代过,这么大炉子最多只能用两个风箱!谁让你们用六个的?这不是找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