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他是初二上学期死的还是下学期死的?”顾生槿试探性地问道。
“你真的忘了呀?是初二的寒假死的。”杨可还是显得很诧异。
“怎么死的?”
“急病死的啊。”
顾生槿的心情又往下掉一掉,这个时间巧合得让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年寒假正是他母亲去世的时间,转头开了学他还沉浸在悲伤中无以自拔,对很多事都不如以前关心了。虽然是这样,学业并没有丢下,他是那种就算不是很努力的学习,也能甩别人一大截的类型。这样的人其实某种程度上,是最招人恨的。哪怕他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伤害别人的事情,运气不好就免不了会遇上那样的人,他始终无法在学习上正常地超越你,就从其他方面入手,纠集一群人取笑你。
一开始,是顾生槿这个乍一听有点女气的名字成为李群克的取笑目标。取笑名字女气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人家笑嘻嘻地说,起初顾生槿还以为他是知道了自己家里的事开点玩笑,找点事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和李群克虽然不是一个小团体里的好友,但是大家同在实验班,名次又长期咬在一起,前面除了一个远远甩他们一截更神的妹子,就是他俩的战场了,互相讨论几道刁钻题的解法也是常有的事。这种关系不能和彼此小团体里臭味相投的好友比,但也不差。
那时候顾生槿对这些针对名字的事并不上心,他又一贯是只会与人和气的,觉得是同学,随便笑笑就算了,也不想跟他吵,既没有反驳的打算,也没有任何反抗的行为。他一向成绩优异,人缘也没有差过,以前也没有感受过被人欺负的感觉,也从来不觉得这种事会生在自己身上,这就失了在一开始就撇清自己,并表达不满的先机。
有些事,你不在一开始就遏制事态的展,别人是不会轻易收手的,他只会像现新大陆一样,现你其实是个很好欺负很好拿捏的人,开始变本加厉地折腾。等顾生槿反应过来,已经全班都喜欢拿他的名字开玩笑了,并不是那些全部善意的玩笑,而是时有侮辱性的玩笑。后来更是变本加厉,穿凿附会,李群克和杨可开始往外班谣传他是一个gay,几番口口相传,又从外班流传回本班,竟然就成了有鼻有眼的事实了。
顾生槿甚至因此得了厌学症,每天踏入校门,都成了一件折磨的事情。然后就理所当然地成绩一落千丈了。
顾生槿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在他的初中生涯里没有遇上李群克和杨可那两个人,他的人生是不是会变得不一样。
但是其实他自己也很清楚,一个人的一生是不可能重新来过的。昭渠那种重启,包括自己经历的这些,更像一个奇幻的梦境。或许他其实一直躺在病床上,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对抗自己的倒霉而做的梦罢了。
顾生槿摇了摇头,那边杨可又问了:“你这是去哪啊?”
顾生槿不想告诉她自己真正的目的地,只道:“去办事。”
杨可大概也听出来他的拒绝和冷淡了,又道,“这么多年了,碰见就是有缘,留个联系方式吧?”
“既然碰见是有缘,那就不用就留联系方式了。”顾生槿微笑婉拒掉,然后靠在了椅背上,不去看杨可一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顾生槿心想,她一定很少被拒绝吧,杨可这个无中生有长舌妇虽然在他看来面相刻薄,不是好人,但在一些人眼里,还算是长得好看的。又过了两站,杨可终于下车了,顾生槿还是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到了墓地,顾生槿就直奔他妈的那块了。其实他不是没有期待过,看一眼墓地现是别人的情况。
但现实是,墓碑上还是他妈的名字,他妈妈的照片,以及清晰地记载了他母亲死于他初二那年的寒假。顾生槿一阵晕眩,深深的意识到,这个世界现在错得有多离谱。这个墓碑表明,他妈妈真的已经死了很多年了,早已经销户口了,但是她现在还能很正常地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做着以前活着的时候每天都在做的工作。除了会跟他抱怨时代的变迁,对电子设备玩不溜之外,似乎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劲。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她原来的老同事们很可能没有一个记得她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出问题的不止是她,还有大量她身边的人的记忆。
其实认真说起来,这么大规模的记忆变迁,有点像昭渠所说的世界线重启,只不过这一次重启,明显不是全重启,而是ug百出的半重启。
再加上杨可提供的有关李群克的情报,甚至让顾生槿怀疑,问题是不是出在自己身上。他怀念的人活了,而讨厌的人却死了。还刚好在李群克对自己的人生产生影响之前。这些事太凑巧了,凑巧到顾生槿不得不去怀疑自己。
墓地总是比别的地方天然的冷上好几度。顾生槿打了个冷颤,心想这真是莫大的讽刺,昨天才跟老爸信誓旦旦地说,绝对不是我们两个的问题是这个世界的问题,难道今天就要回去跟他认错,说不是这个世界有问题是你儿子我出了问题?
站着吹了一阵子阴风,顾生槿最后看了一眼墓碑,才转身往回走。碑上他母亲的黑白照片静静地微笑着,静静地望着他离去。
回到家中,已经是傍晚了,顾老爸只看了一眼顾生槿的颓废样子,什么也没问,只说:“吃饭吧。”
顾生槿没看到他妈,忍不住问:“我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