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信手持圣旨,快马疾飞而入朱雀大街。睍莼璩晓
“圣上有旨,传林云入宫面圣!”言信带着皇帝刘愫的圣旨传来,彼时连灵玉正在为步惊天驱毒。
待到盟内之人匆匆来传,屋内三人俱是皱眉!明日便是三日之期,而今日却来传连灵玉进宫?
“我与你同去。”步惊天起身擦干净血迹道。
“好。”连灵玉与中盟王朝皇帝毕竟没有正面碰手过,步惊天是老手自然要清楚一些。
“这时候来到底何事?”步惊风心有不安,总觉得此事不寻常。
“进去看看便知。”连灵玉抱起云焱,踱步走出屋去,并未有不安与惶然。
步惊风揉了揉鼻梁:“又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你们去,我就留在盟里。”他知道如今血玉盟是多事之秋,步惊天去了宫里,他自然不能跟着去。
“嗯,有公孙先生在,不会有人挑事。”步惊天说了一句,随后跟上连灵玉的步伐。
两人双双进宫,彼时庆王爷也得到了消息。但他并未接到刘愫的传谕,如此他便知道事情不简单了。
在言信的引领之下,连灵玉两人很快进宫。彼时大殿之上,刘雅云哭得眼眶红肿,刘宗正面色肃然,皇帝刘愫埋在奏折之中。
“启禀圣上,林公子、步盟主到。”言信肃声禀报。
“宣。”刘愫自奏折之间抬眸,看见大殿门栏处,两道风姿卓绝者进入。青则如竹,清雅出尘。白则如云,优雅出挑。都是万万里挑一之人,甚是养眼。
刘愫的目光还落在连灵玉怀间的红狐身上,后者背对着他,一身毛鲜亮中似有隐隐金光?
两人背光而入,刘愫便道:“赐座。”又看向步惊天说着:“倒是有时日不见步盟主,若非今日林公子进宫,怕是还难见步盟主。”
“圣上说笑,本主只是较忙。”步惊天微颔表示见礼道。
“林云见过中盟皇帝。”连灵玉亦是稍躬身见礼道。
“林公子是哪里人?”刘愫却问。
“山野之人。”连灵玉回答道。
“哦?先坐下来说。”刘愫眸光微动,他之面容与庆王爷有几分相似。然而一双眼眸显得十分淡漠,好似什么都入不了他的心,令人看不出他的意图。
步惊天与连灵玉方坐定,刘愫却问道:“大商那位连灵玉,与林公子是什么关系?”
“乃林某师妹。”连灵玉淡然回答。
“那么你来中盟王朝,可是寻仇?”刘愫反问。
连灵玉浅笑:“此前那巅峰大战,凌云门死去四名九品武圣,圣兽宫死了大宫主。其后凌云门既说此事揭过,圣兽宫也不足为虑,毕竟不能代表中盟王朝之意。我那师妹还有何仇要报?”只是云焱的仇未报,逼着他走到如此境地固然有她的问题,自然免不了这两大势力的咄咄相逼!
甚至对于中盟王朝,连灵玉也是厌烦的。圣兽宫的出手,中盟王朝毕竟没有阻拦不是么?而庆王爷也说过,凌云门大部分时候的意思,也是中盟王朝的意思。后者不会明着说,但也不会去插手。那么作为第一大宗派的凌云门自然就无人可敌,这就是一种默认的态度。
刘愫默了默道:“此番请你来,便是朕之爱女,言说你毁了她清白。此案朕本不该直接过问,但步盟主此前了公帖,朕有必要表明重视。对于当日王朝的守备疏忽,朕理应负责。血玉盟当日的损失,朕会令礼部做出相应补偿。”
“多谢圣上体恤,然而林公子为本盟贵宾,出了这等事情若是不将凶徒归案,本主无颜以对。”步惊天道谢之后,转而如此说道。
“恐怕那一日被追杀者非是这位林公子吧?”刘宗正开口道。
“哦?敢问这位是?”连灵玉似疑惑问道。
“我朝宗正寺宗正,朕十四弟刘禅。”刘愫开口说明。
连灵玉这才点头:“原来是刘宗正,敢问您之决断,是您的臆测,还是您的推断?”
“呵——若非有真凭实据,本宗正何以会这般说。王朝办案,讲究真凭实据,臆测与推断之词,只有非是办案之人才会言说。”刘宗正立即跳开连灵玉的言辞陷阱,犀利反击道。
“那林云便有些惘然了,当日林某被一名箭师并数十名脱胎境的强者追杀可是有目共睹之事。当日被追杀之际,林某身边可还有庆王爷可作证。林某虽与庆王爷交好,但他可是皇室中人,怎么都不会偏帮我这一名外人吧?”连灵玉疑惑反问道。
“若非雅云殿内,置有映像灵宝——像灵境,倒是真要被你圆说而过。”刘宗正的话语,令连灵玉抱着云焱的手紧了紧。但她很快就放松并平静如初,因为刘雅云说的是她毁了她的清白,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呵呵——刘宗正如此说来,林某倒是忐忑得紧。可惜林某并未做过之事,又怎么可能出现在所谓的像灵境之内呢?”连灵玉浅笑着说,话语却陡然一沉:“但是!林某若是寻常一人游玩,你们这么说也就罢了,澄清便是。然而林某如今在血玉盟做客,尔等却不仅不捉拿袭杀林某之凶徒!反而污蔑本公子玷污了你王朝的公主,此事不可善了,当昭告天下公断之!”
“不错!林云的为人本主十分清楚,这等污蔑实在心寒。莫不是觉着本主如今被霸龙门欺着,就式微而人可欺么?”步惊天紧随而说。
“呵呵——步盟主言重了,这都是在对质而已,并未定案,何必这般着急。”刘愫却淡笑道。
“昭告天下对质便对质!但本宫有要求,届时你必须成为本宫奴才!”刘雅云却喝声而出,旋即她跪地道:“父皇,既然儿臣都说出来了,此事也瞒不住了。孩儿必然要此人不得好死!父皇——”她面容带泪,神情倨傲而悲愤!
刘雅云这等情形,看着倒是跟真的一样。甚至步惊天,若非知道连灵玉根本就办不了这刘雅云,当真要怀疑她是不是真对人家怎么了。
只是步惊天眉心微紧,因为他想到了一个问题。刘雅云是真不知道连灵玉为女儿身,而后者扮成男子,也确实雌雄难辨。即便是他都觉得连灵玉无论是气度亦或者作为,都跟一名真男子一般无二。可让刘雅云这般指证的背后之人,却绝对是居心不良!一旦连灵玉的身份不得不拆穿,那么——
“胡闹,这等事情很光鲜么?”刘愫斥责,眉宇间有严厉之色。
刘宗正也道:“此事关系皇家颜面,没有昭告天下的道理。”在他认为,应该将林云这样的人控制在王朝手中。因为林云的手段实在很高!而且以其二十岁便是六级药师的天赋来看,将来必有大用!
“然而这也关系血玉盟颜面,本公子碰都没碰,怎么将人办了?若是本公子做了,那也就做了,没什么大不了。可本公子没做过之事,想要扣在本公子身上,却是没那么好说。”连灵玉冷笑道。
她旋即站起身对刘愫微躬身:“此事若非昭告天下,本公子拒绝对质。有胆量污蔑本公子,就要承受身败名裂之罪。非是本公子不识大体,也非是不愿意给圣上您的面子,而是令爱女咄咄相逼。”
“此前七公主殿下于京兆尹处之言辞,早有有心人散出去。如今既然又说这等事情,若是不有个公允,怕是其余势力都觉得本主这血玉盟式微,都想着上来踩一脚才好。”步惊天虽不知连灵玉为何这般将路逼死,但他清楚她不会做没有好处之事。
“且如今公主殿下如此要求,圣上不如成全了公主殿下之意。既然皇室这边有如此肯定的证据,大家拿出来对质又何妨。林公子第一次下山,便遇到这等事情,若是不清不楚,此后声誉受辱怕是也不比公主殿下清誉被毁后果轻微。邪教药师,这可不是随意可扣的名号。”步惊天话语清淡,言辞也并不激烈,然而话语之中的意思却锵锵而定。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本公子倒是要看看,到底那像灵境上,留下了本公子何等作为。”连灵玉眉眼微扬,目光中带着不屑看着刘雅云。这无疑是勾动了后者的心火!
“父皇——若是对质之后,这贼子自然无话可说。即便是血玉盟的贵宾,也当受我朝建制严惩不贷!”刘雅云哭诉道。一双手恨不得捏死连灵玉,竟然如此不屑于她!想想那日此人还说她是水桶腰!
刘雅云心中的火熊熊而起,歹毒的恶念压制都压制不住!她要此人跪地求饶,要他一字一句的说她美!要他俯低头的伺候她:林云,本宫你不得好死!本宫付出这样的代价,你以为你还能逃得掉么!
“圣上,此事无论结果如何,本主可不追求当日之事。但我血玉盟贵宾之清誉,必须言明清楚!王朝丢不起这个人,本盟也丢不起这个人!此事既然是七公主挑起,自然要有承受之能!”步惊天的话语也重了,仿佛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挑了底线而不得不怒。他这样的人,向来语气不波,言辞清淡。一旦说重了,却是不可回头!
“此前本主看来是太客气了,今日之事不能善了!若不昭天下对质,本主现在就带林公子离开!此等受辱不平之事,本主都替林公子不平!简直混账——”步惊天陡然站起身来,这还是刘宗正,甚至刘愫第一次看见步惊天在人前怒!
刘愫微皱眉,只觉得步惊天与连灵玉的反应有些过激。难道他这七女如此不堪,好似染了她十分恼火似的。这令他心中也有了不悦,毕竟连灵玉两人的言辞也冒犯了他作为大王朝九五之尊的威严!
只是刘愫毕竟是皇帝,而且是夹在三大开国肱骨之家中的皇帝,所以他能忍:“此事以宗正寺并延尉署协而办案便是,这本就不是光彩之事。林公子以为?”
“本公子自然不认为光彩,但本公子更认为此事皇室做得不厚道。当日本公子受袭,王朝禁卫军何在?王朝护朝强者何在?本公子若非命大,可还有命在此。这也就罢了,竟还污本公子做这等鸡鸣狗盗之事。本公子就是真要解决什么问题,中州城多少秦楼楚馆,非得爬到皇廷中来找死,这不是吃饱了没事撑着么?”连灵玉言辞激烈,带着一股清流散修者的桀骜不驯。
“我师父说过,被人欺上门,若不打回去,即有辱师门!这事,没得商量!”连灵玉抱着云焱,怒意之中生出浓烈的狂傲恣意。
联想此前连灵玉与云焱的作为,还真的是被欺上门,连消带打的就还回去了!当真是半点亏都不肯吃的主,这到底是怎样的师门?太嚣张了吧——
那刘宗正本也是有硬气之人,此刻被连灵玉这般刺激,也禁不住道:“林公子莫非以为像灵境乃是虚无之物?当真是自信自己手段了得?”
“圣上,此事既然到了这般田地。昭告天下已是必然,雅云之事满也瞒不住,不如敞开了说。”刘宗正跪叩道。
“如你们所愿,但朕丢不起这个人!你们自己去办——”刘愫面色沉了沉,又道:“朕令皇后主持,此事算是全了血玉盟的面子,丢了我皇家之颜面。步盟主,也算满意了吧?”
“圣上言重,全的是本盟与王朝之间一向的和睦。且事已至此,说不说不过是掩耳盗铃与开耳盗铃之别。”步惊天又怎么不知道刘愫话语间卖大人情之意,只是他也不是省油的灯。
“言信,传朕旨意,命皇后稍事准备。巳正于延尉署公堂主持大案,朝中一品以上大臣见证。布公示:今日审理林云受袭与公主受辱一案,有意者可往延尉署公堂旁听。”刘愫下了旨意,面色黑沉道:“都散了吧。”
“谢圣上成全。”一众人道谢而退。
四人走出大殿,刘宗正面色沉黑:“林公子初下山,须知话不可说太满。”
“呵呵——本公子认为,人重正气,无愧于天地。欺我者,我必还之,就这么简单。巳正,延尉署见。”连灵玉说罢扬长而去。
步惊天根本就不说话,直接绷着脸离开。二人这般作为,倒是令刘宗正眉头紧皱。心道莫非真的冤枉了这林云?可他转而一想:不可能!那像灵境不会出错。而且这等大事,雅云如何会随便说。
“皇叔——雅云先回殿,一会与母后同往。”刘雅云面有戚戚然道。
“去吧——”刘宗正叹息一声道,只说雅云这等天之骄女,竟也被辱至如此。无论今日结果如何,可都是辱了她的清誉,这以后怕是——
然而雅云今日这等作为,也是傲性使然。想想那林云言辞,简直就是混账至极!换而处之,怕是撕破颜面也要讨回一口气!
唉——刘宗正长叹息一声,理解刘雅云的作为,只得先行回宗正寺聊作准备。
彼时马车之上,步惊天说道:“还需要安排什么?”
“圣兽宫的回礼,该送过去了。然后等着看他们出招。”连灵玉半靠着车厢,云焱此刻钻在她颈间,她半眯着眼面色柔和,哪里还有半点方才的凌厉之色。
“像灵境为八级灵宝,确实有这等功效。你要小心——”步惊天还是提醒一声。
“我知道,我也大概清楚刘雅云准备作何。而且她背后也确实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这倒是令我有些许意外,没想到她跳得这么急切。”连灵玉顺着云焱的毛,眸光略略一变:“这可真好,看来倒是要省了我不少气力。”
“有时候,真不知道你的自信从哪里来。”步惊天皱眉忽而道,因为到了此刻他也觉得连灵玉有些危险。除非现出女儿身,可那样她方才之言辞便是欺君。
“也许因为我知道,我不可以败。”连灵玉浅笑,又道:“还因为我已经经历过最难的局面,在别人眼里也许是迈步过去的砍,在我看来也不过是浮华人生中的浮萍而已。”
步惊天听言沉默,从一开始遇见她,就觉得在她年轻的面容之下,有一颗非俗世该有的强大之心。她分明是一名少女,却有着柔韧而可谋天下的大智。即便有时会软弱,更多的时候却是自信而无所不能一般。
饶是他,都隐隐佩服她的智慧,佩服她临危不乱的稳重。天下间,绝无第二名女子,可以像她这般——智可谋天,心可怀苍穹,情可至血至深,意志可破天道恒定。
“你最难的时候,是当年在妖兽山脉之时么?”步惊天于安静中开口,他想着也许即便不得,也可以了解。
“其实那时候的我,也许是最好的时候。”连灵玉唏嘘道。因为那是她重生的第一时刻,即便危难,但她现原来有再来一次的机会。所以即便那时难,她的心却有希望。
“那么最难的,又是什么时候?”步惊天看向连灵玉,她从一开始与他相遇,就非寻常。那么在云焱出事之前,她必然遭遇过一次非同寻常的艰难。
“都过去了。”连灵玉目光看向春风卷起的车窗帘子之外,中州的街道边上,有人来人往的人流。人流之人中各自的面容上,或喜或悲或急促。芸芸众生,人生百态,看着便觉得温暖。因为这里有人气,而她也找到了这一世温暖的所在。
步惊天的心微沉了沉,他相信那些事云焱是知道的。只是——
只是连灵玉不想说,他也不会追问。再者那些想必也是她不愿意提及的伤痛,步惊天想着便沉默下来。
“你呢?一个人成立血玉盟,只怕也不容易。”连灵玉闲说道。
“还好。”步惊天回答,隔了一阵,就在连灵玉以为他不会再说的时候,他却开口:“因为那时候原本就有血玉盟的雏形,我只不过是展壮大而已。所以并不是太难,而且家父曾经有恩于剑长老,所以他也一路保护我们兄弟的安危,所以不是太难。”
连灵玉目光看向步惊天,他说得轻易。但她也走过类似的路,从那样的境地一步步走到如今必然不容易。他的性子看着很冷清,其实跟她差不多,只是因为想要达到某一样目的,而不再思虑其他。
只是她有幸遇到了云焱,所以才会不一样。云焱就像是她晦涩人生路上,开出来的一朵朝阳之花。温暖了她的人生,让她明白原来她并非不幸。即便是天道不容她,那也没关系。只要他在,只要他还在,一切都会好起来。
连灵玉低头,手指轻抚着云焱的尖耳。他缩了缩,缩进她怀里。她浅浅的笑起来:“因为走过去了,所以觉得不是太难。其实在走的时候,还是挺难的吧。不过你有惊风一路陪伴,多少总是好一些。”
“嗯。”步惊天点头,如果不是有那么一个弟弟,他确实可能撑不到现在。因为他必须足够强大,才能保护他要保护的人,才能办那些曾经伤害他家人的人。
“武侯爷还没有回信么?”连灵玉询问道。
“该差不多了,你也别太担心。”步惊天目光看着云焱,眉心微拧。显然后者身上有太多他想不明白之事,令他有些挫败。
待到回盟,步惊风急急来问。听言面色就变了变:“这刘雅云到底搞什么鬼,你怎么可能搞得了她?就算是这像灵境若是真的有,那也不可能将你变成男人啊!”
“看看不就明白了么?既然她要让天下人看她的丑态,这也没什么不好。看来很有可能是被我吓得了失心疯,竟然下这么大的本钱,挺好的。”连灵玉想着一会估计办事没那么快,见着还有些时间,当即吩咐弄些吃食来,先给云焱吃饱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