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刚抱着双胞胎中的姐姐正要逗弄时,突然听到在太和殿当差的太监陈祥来传话,皇帝要见晋王府的两个孩子,命晋王妃将双胞胎带去太和殿。
皇后看了眼殿内的几个女人,掠过戚贵妃和几个妃子及王妃。今日可能知道双胞胎要进宫来,都早早地过来请安了,不用想也知道她们想看笑话的心情,看看能让皇帝重视的孩子长什么模样,也想瞧瞧体弱多病的双胞胎弟弟长得如何像大公主。
皇后很快现她们虽然面上笑着,但眼里却不是那么回事儿,心说皇上真是会给人找事儿,人才刚到她的凤翔宫呢,马上就要将人劫走了,不是让人知道他对双胞胎的重视与众不同么?
不过面上仍是笑得十分和气地道:“劳烦陈公公稍等会儿!”
等陈祥应答一声后,皇后将孩子交给奶娘,让奶娘带双胞胎下去处理一下,免得呆会到了太和殿面圣时,小孩子的身体没自控能力,又因多喝了水,到时在御前失仪。
当然,皇后有些失策了,因为可能是今儿见太多陌生人了,甜糕小朋友连奶娘都不给抱,紧紧地揪着阿宝的衣服,不肯离开娘亲身边,小脸也绷着,有别于在家里的那种活泼劲儿。
阿宝摸摸他的小肚皮,见他不乐意去嘘嘘,便算了。等奶娘抱着女儿回来后,起身告别了皇后。
萧令殊在给皇后请了安后便因为宫妃们的到来去了东宫欲寻太子,不过在半途听到消息又折回来了。是以在阿宝刚出了凤翔宫后不久,便见到迎面行来的萧令殊,让阿宝着实有些惊讶。
正德帝命儿媳妇带双胞胎去太和殿,可没有叫儿子跟着过去,萧令殊特地过来了。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陈祥如何不明白只要这位王爷一出现,皇帝总是要气上一回,皇上年纪大了,身子不比以往,其实真的经不得气。长久如此下去,于身子有碍。虽是如此想着,但窥着晋王那冷峻的脸色,陈祥面上没有流露分毫。
“王爷怎么来了?”阿宝有些诧异地问道。
“本王和你一同去。”萧令殊说罢,将紧紧地黏着阿宝的儿子抱了过去。
比起其他人,对于双胞胎而言,陪了他们半个多月的亲爹明显比较亲,于是在陌生的地方特别地黏人的甜糕同学很安份地给父亲抱着。从凤翔宫到太和殿,是一段不算短的距离,若阿宝要一路抱过去,就算坐着轿辇,仍是有些路要走的,也会被累着。
到得太和殿前,两人稍等片刻,等宫人通报后,阿宝抱着女儿跟着萧令殊走进太和殿。
这是阿宝第二次来太和殿了,第一次是与萧令殊成亲的第二天进宫谢恩时,第二次是这次,两次都让阿宝有些小心翼翼。
正德帝眯着眼睛看着那两个孩子,看起来都安安静静的,只用双眼好奇地瞅着四周,和普通的周岁孩子没什么区别。不过——当他的视线定在被儿子抱着的男孩脸上,虽然听了齐王当时嚷嚷着像大女儿,却未想到会如此像。虽然脸上还带着小孩子特有的婴儿肥,脸蛋也未长开,但拆开来看,这眼睛、这鼻子、这嘴巴,还有脸形,仿佛是缩小了的那个女子……果然不愧是她的孙子。
除了站在旁边的大内总管张杰,没有人现正德帝掩在袖子中有些轻颤的手。平静而威严的面容下,是心中难以抑制的翻腾。若说当年大公主越长大越像长孙贵妃让他宠爱,那么这个身上流着心爱女子血脉的孩子无疑是让他心绪难平,也更让他容易联想到心爱的女人。
或许他早就后悔了,只是死也不肯承认自己后悔。因为一承认,会让他几乎无法承受是他逼死了自己心爱的女人这一事实。
当年若是他在现心爱女子的身份,将她生下来的孩子偷偷送走,而不是想着如何除去身上流着南齐皇室血脉的孩子,或许她不会为了保住孩子而自杀了。
当年天下大乱时,萧氏与长孙氏结拜为异性兄弟,一起招集兵马打江山,却未料到天下将平时,萧氏与长孙氏为了这江山之位反目成仇,后来萧氏太祖使了一计谋得了这江山之位,却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老母妻儿皆被长孙氏狼心诛杀。而长孙氏虽未得到这江山之位,却保留了自己的兵马,在萧氏反击时,带着自己的族人驱兵南下,划沧江而治,在南方一带建立南齐。
萧氏与长孙氏之间的仇恨不共戴天,于萧氏太祖而言,长孙氏狼子野心,不顾旧情,杀他老母妻儿;于长孙氏而言,萧氏卑鄙无耻,使诡计夺了本该属于他们长孙氏的江山,使得长孙氏多年来只能偏安岭南一隅,将大好的江山供手让人。
虽然已经过了百余年了,但萧氏与长孙氏的仇恨一直延续到至今。这一百多年来,大邺和南齐皆休养生息,虽然明面上因当年两族先人签定条约互不侵犯,暗地里的小打小闹不断,都在互相试探着,等待着时机。
是以当年在现长孙贵妃的身份是南齐的公主时,正德帝方会如此痛恨。他无法恨心爱的女子,便痛恨着流有长孙氏血脉的孩子。长孙贵妃自然也知道两族人的仇恨,从身份暴露后,她已经预料到最坏的结果,最后在皇帝露想要欲除去孩子留下她时,选择了保住自己的孩子而自杀。
半晌,正德帝敛了翻腾的情绪,淡淡地说道:“老五,将承瀚抱过来给朕瞧瞧。”
萧令殊沉默地看了会儿他,然后很直白地道:“他不乐意让你瞧。”
“……”
殿内的宫人垂下头,不敢看皇帝震怒的脸。
阿宝小心地看了眼脸色难看的正德帝,见他一副就快要暴怒的表情,心脏跳了下,然后看向儿子。可不是嘛,在正德帝开口时,甜糕同学已经将脑袋埋到父亲怀里了,只留了个小背影给皇帝。
深吸了口气,正德帝才将那股难受感压下,冷声道:“小孩子懂什么,朕是他爷爷会害他么?带过来吧。”
在正德帝的坚持下,萧令殊最后只能将孩子抱过去,然后将紧紧黏着他的儿子递给眼巴巴地看着的皇帝。
正德帝的手有些颤,看着被抱到他怀里后扁着嘴一副不乐意的孩子,感觉着喉咙有些干涩,轻轻摸着他稚嫩的脸蛋,然后被小家伙一巴掌拍掉了那只摸他的手,虽然力道不重,可那“啪”的声音十分清脆。小家伙扁着嘴瞅着他不给他摸,十分委屈的模样。那股委屈劲儿,让他的眼神有些迷离,想起当年那个女子也是用这样一双眼睛,委屈地瞪着自己……
阿宝和太和殿的宫人们都提起了一颗心,生怕胆敢打皇帝的小家伙会遭殃,谁知正德帝却抱着他起了怔来,直到小家伙几次伸手想要旁边的父亲抱都挣扎不开时,伸出小手揪起皇帝的胡子。
“哎哟!”
胡子被揪掉的疼痛让正德帝回过神来,看小家伙瞪着眼睛揪着他花白的胡子,十分的精神活泼,不禁又有些高兴,心中的郁气一扫而消,心口仍是觉得难受,精神上却好了许多。越看这孩子,越是喜欢,可能是人老了,特爱回忆年轻时的那段最美好的回忆,连带的也对孙子也多了种喜欢,甚至生出想要将这孩子养在宫里的想法。
“这孩子真是精神!”正德帝笑眯眯地双手托在孩子的腋下将他举起来,然后被不想让陌生人抱的甜糕同学一脚丫踹到了老脸上。
“……”
这回连张杰都忍不住低头了,觉得晋王家的小世子实在是大胆,这脾气也特大了,大邺的皇帝抱他,还不乐意了。
阿宝时不时地瞄着,觉得皇帝一定有自虐的倾向。她家儿子素来认生,萧令殊也是努力了半个月才给他抱的,皇帝对孩子而言,可不是个陌生人嘛,都摆明着不想让他抱了,还抱个没完。不过阿宝知道儿子一向聪明,以前还觉得聪明过头有些担心,现在见他懂得打击糟老头的弱点,拨毛拍手踹脸什么的,可不是聪明嘛。
突然,正高兴地笑着的皇帝突然僵硬了,嘴角也耷拉起来。
时刻关注着他们的张杰很快现了明黄色的龙袍上的一滩水渍,而被人竖立抱着的小家伙的裤子下也正滴着水。
哎哟喂,竟然尿到皇帝身上了——阿宝的担忧也实现了,果然先前没放水是憋不住的。
因为小包子尿了,终于脱离了糟老头的怀抱,被他爹抱住时,小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死也不肯放开了。
正德帝见孙子那般黏着儿子,心头有些酸涩,努力忽视身上那滩水质,说道:“朕十分喜爱这孩子,晋王妃以后有空多带他进宫来。”
若是其他的皇孙得皇帝这般喜爱,是无上的殊荣,可是阿宝觉得她家甜糕身子骨弱着,她根本不想带他进宫来折腾。不过面上还是温驯地应下了,等皇帝终于了话后,忙和萧令殊一起将孩子抱下去,先换下孩子身上尿湿的衣服再说,省得他穿着不舒服。
“皇上……”张杰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提醒道:“您也去换件衣服罢。”
正德帝收回了视线,低审视身上衣服上的水渍,又想起刚才那孩子,心头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在张杰又一次叫唤时,正德帝起身欲到偏殿去换身衣物,谁知刚一起身,只觉得头晕目眩,人一下子跌回了龙椅上。
“皇上!”
张杰惊骇地叫了一声,忙过去扶住脸色苍白的正德帝,却见他脸色又是一变,然后竟然生生地喷出口血。
“皇上!”
“……莫、莫急……叫、叫秦太医……不准将此事泄露出去……”
话落,人便厥了过去。
太和殿里的宫人皆一阵慌乱,而张杰在惊乱后,马上强制自己冷静下来,迅速下达命令,将太和殿中伺候的宫人都叫人看管起来,然后让宫人将昏迷的皇帝一起扶到里头的榻上,让人悄悄去请来秦太医。秦太医是皇帝的御用太医,他是属于皇帝的人,倒是不用担心皇帝的病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