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希被沈霖渊这一通吼得哪敢再吱声,只能默认是自己的错。
车子行驶中,车厢内一片狼藉,沈霖渊坐在前排靠右的位置,好像在闭目养神,虞希缩在后排的椅子里,情绪平静下来后,身上的一些小伤口开始丝丝抽疼,淡淡的,火燎燎的疼。
不禁拽了拽衣领,幸好是旗袍款式的立领,应该没落下什么勒痕吧,他好像没现。如果被他现了,那就更不得了了!
想着饶迪刚刚疯了的样儿,她心有余悸,心脏一阵瑟缩。
她是她遇到的第一个有点不正常的人,那痛苦又迷茫的样子,哀求她,不要告诉沈霖渊时,她是想也没想地就在心里答应的。
原谅一个人,总比结一个仇人好吧?
就像秦南浔。
车厢里一片寂静,看着一言不的沈霖渊,他应该还在气头上,她不敢跟他说话。
过会儿再哄他吧……
酒店偏郊区,上了高架,回到公寓差不多也要一个小时。
沈霖渊逐渐地冷静下来,后座的小女人一句话没说,也不晓得过来哄哄他,沈霖渊心里这下更郁闷了!
本来在高铁上就没来得及上卫生间,在酒店卫生间又被饶迪岔了,虞希现在膀.胱憋得实在难受,哪还有心思去安慰他,只求赶紧回到公寓。
车子终于停下了,沈霖渊还没动身,就见着虞希开了车门就冲了下去。
她生气了?
她凭什么生气?!
沈霖渊顿时更窝火了,下车后,并没去电梯口。
虞希从卫生间出来,现沈霖渊还没回来,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好在门口有了动静,门开后,只穿着白衬衫的大男人一身怒意地走来,手里拎着药店的纸袋,他走到茶几边,随手将纸袋丢在了黑白色简洁的茶几上。
“给我死过来!”他瞪着不远处一身狼狈的人儿,恼怒地喝。
虞希嘴角上扬,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他虽然表面很凶,实际上是真正为她好的。
手臂上和腿上的灰尘已经被她擦掉了,她朝着他走近,“三哥,真的没什么事,你不要生气了……”她嗲声地哄,沈霖渊的脸色仍然黑沉。
“给我坐下!别废话!”他一声命令令下,虞希连忙走到沙边坐下,沈霖渊在她跟前蹲下。
双氧水擦上伤口,泛起一片白沫,虞希疼得咬牙,又不敢叫出声,沈霖渊抬起头,看着她那一脸痛苦的小.脸,“活该!虞小希!我真不想要你了!上个卫生间,你也能给我整天台上救人去!”
沈霖渊咬着牙喝,骨子里本就是个暴脾气的人,起火来,那样子真很吓人,额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
“你吼什么啊?!不都过去了吗?!怎么还在火啊?!一点小事而已……!”虞希觉得他过分了,那一副愤怒的样儿,很吓人,好像要吃了她似的!
“行!你有种!自己上药!”沈霖渊倏地起了身,居高临下地瞪着她,撂下一句后就转了身。
虞希诧异地看着沈霖渊甩门而去了,他难道知道饶迪的事了吗?不然为什么这么火?应该不可能知道的,检查过,脖子上没什么痕迹,那这样火,不就小题大做了?
“居然甩门而去了……”她鼻酸地说道,自己拿了棉球,蘸了双氧水擦破了皮的膝盖,还有手臂。
“多大点事啊,小时候看不见,经常摔跤破皮呢,神经……”虞希边擦边自言自语,眼眶也泛红,这霸气的大男人,是有多疼她啊……
居然打了饶迪一巴掌。
那样暴怒,就好像对方伤她一根头丝,都得死似的,完全不顾任何情面。
……
罗媛没想到小儿子大半夜地会来老宅,而且喝得烂醉!
“老三,怎么了?”看着坐在红木沙里,仰着头,一身酒气的儿子,罗媛心疼又担心,以为出什么大事了!
“老太太……您坐……”沈霖渊左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笑着说,还眯着眸子,一脸醉意。
罗媛连忙坐下,“儿子,告诉妈,出什么大事了?手臂的伤好了吗?你就喝这么多酒!”
沈霖渊摇着头,“没事儿……你儿子身体好着呢……”他醉醺醺地说道,视线落在红木案桌上,那黑白遗照上。
“老三,到底怎么了?公司遇到困难了?还是跟希希吵架了?”看着儿子眼眸里闪烁着的泪光,罗媛更心慌了,焦急地问。
沈霖渊伸手,搂住了母亲,“妈……我就是想我爸了……”
罗媛从没见过沈霖渊这个骄傲坚强的儿子,这么伤感,想到过世多年的丈夫,倏地就鼻酸了,眼泪也跟着落下。
“傻小子,想他干什么!别担心,你爸眼睛没事,那个算命的是江湖骗子……!”罗媛哭着说道,对沈霖渊安慰。
“妈……!”沈霖渊哑声地喊,下巴抵在了罗媛的肩膀上,好像更痛苦了似的,这样的他,教罗媛委实更心疼、担忧。
“儿子,你别难过啊……想老头子,咱明天去公墓看看就是了,你这样,妈心里担心啊!到底遇到什么委屈了?快跟妈说说……”
这小儿子自小到大就强势、霸道,三岁后就从没在她这个当妈的面前掉过一滴眼泪,这几年更是强悍地不可一世,这会儿这么伤心地趴在她肩头哭,罗媛如何不慌?!
“妈……你打我吧!我对不起您!你打我!打我,儿子心里才好受点!”沈霖渊哑声道,脸还埋在罗媛的肩头,捉着她的手,往自己身上打。
罗媛连忙抽手,“儿子,你别吓唬我这个老太婆了!有什么就说出来啊!”老太太声音沙哑,流着眼泪,心慌不已。
“妈……对不起……”沈霖渊说着,连忙起身,站在老太太面前,就要跪下,罗媛连忙拦着。
“儿子!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苦,尽管跟我说,别吞吞吐吐的,我是你.妈,你犯了什么错,是我不能原谅的?!”罗媛仰着头看着有点狼狈,脸上沾着眼泪的儿子,心慌又笃定道。
罗媛是位慈母,见强势的儿子这样,唯有心疼。
“妈……对不起……我爸,我爸临终前,把眼角膜捐了!”沈霖渊颤声地说道,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说完,就跪了下去。
这一跪,是应该的!
罗媛已经石化了,呆愣着看着跟前跪着的儿子。
“老三……你说什么?”罗媛颤声问,声音很轻,又颤抖。
沈霖渊垂着头,其实脑子是清醒的,心里虽然难过,但也算是苦肉计吧。
“虞希的眼角膜是老爷子的……您打我吧……儿子不孝,一直瞒着您……”他抬起头,双眼通红,一脸痛苦和愧疚。
罗媛懵了,脸色煞白,似受了什么打击般。
周围安静了下来……
“你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
“妈!我爸知道,我喜欢的姑娘是盲人,出于父爱,他要捐的!”
沈霖渊的话音落下,罗媛猛地挥手,在要打到儿子那张爬满眼泪的俊脸时,止住了!
手是颤抖的,嘴唇都在颤抖!
但到底是没舍得打!
沈霖渊却抬起手,自己甩了自己一个耳光!
声音震地罗媛心惊,“老三……”
“老太太,今晚虞希为了救一个同事,差点摔下天台……我当时就跟疯了似的,我爱她,真爱,爱到骨子里头似的,见不得她受一丁点伤,被任何人欺负!为了她,我还动手打女人了!我这心,现在还突突地跳,后怕啊,怕她像我爸那样,突然离我而去……”沈霖渊颤声地说,没哭,只是整个人都沉浸在悲伤里。
罗媛心里的愤怒,一点点地被儿子的深情打动,老伴就是从还没封顶的大楼上意外摔下的……
“她也不是真的特别,绝不是最美,也不是最优秀,可我就是爱了……一等就是九年……妈,你不原谅我,可以,但别怪她,她压根不知道,上周我才告诉她……”
“钟晴,处心积虑想破坏我们,她知道我爸捐角膜的事,找了个算命的来吓唬你……妈……儿子不孝,但是,这些年,虞希就是我心底的明月,在我被钟老头控制、压制的时候,都是因为有她,我才得以卧薪尝胆!她是儿子的动力!”沈霖渊诚恳地看着母亲,坚定地说道。
罗媛本就心疼儿子,更深知他这九年来是如何艰难地走过来的,虽然,他在她面前,从来都是乐呵呵的,霸气又自信的……
“阿渊……你这是……”罗媛心疼地喊,捉着他的手。
“我这是鬼迷心窍,走火入魔了!”沈霖渊沉声说,看着母亲这样,他知道,这苦肉计成功了,也不算是计谋,他深知母亲的“弱点”,但对父亲和虞希的情,是真的。
罗媛站起身,穿着丝质七分裤、短袖睡衣的她,走到了丈夫的遗像前,“你这老东西!凭什么不告诉我?!”
她委屈又心酸地质问,沈霖渊起了身,走了过来。
“老爷子是怕您不答应、难过!老太太,您就怪我吧,别怪老爷子了,他老人家也是心善,这双角膜不止救了虞希一个人呢……”沈霖渊轻声道。
罗媛叹了口气,“我先回房休息,让我冷静冷静……你今晚走不走?”
“不走,被那丫头气着了!我回屋休息……!”沈霖渊说着,摇摇晃晃地走,罗媛看了他一眼,叹息着,摇摇头。
老宅的房间,即使没人住,罗媛每天也都会叫人打扫。
沈霖渊回到自己的卧室,倒*就睡了。
“虞小希……”他轻声地呢喃,她对他的影响力,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
……
沈霖渊摔门而出后,就没再回来,虞希等到凌晨都没等到,怀揣着一颗有点不安和失落的心,睡去了。
第二天醒来,现他还没回来,心里更失落。
想到饶迪,连忙给顾沉漠去了电话。
“我送她回她住处后,就被她推出来了,人好好的,她唯一的亲人,舅舅去看她了,早上一起离开了公寓。我建议她看心理医生,不知她听没听进去。”顾沉漠淡淡地说道。
“应该听进去了吧!我觉得她的眼泪骗不了人!”虞希笃定地说。
“我会盯着!”
“嗯!我还没告诉三哥呢,还是瞒着他的好,昨晚他也太激动了,应该没现饶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