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给王妃开的药,她喝完了吗?”顾瑾之问。
世子没有回答,而是看了眼简王。
简王清了清嗓子,道:“还有几剂没喝……”
“为什么不喝?”顾瑾之又问。
简王不经意碰了下鼻子,才道:“王妃说,喝了这些药让她难受,她日夜睡不着。我们想在顾小姐医术高超,开的方子自然不会错,怕是王妃体质有异,就停了……”
王妃喝药有了反作用,王府的人觉得,是顾瑾之开的方子不对症。
他们念着顾瑾之得太后的宠幸,不敢贸然去责问。只是自己把药停了。
堂堂亲王府,做事如此低调隐忍,是为了哪般?
顾瑾之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最后几剂没喝?”
世子和思柔郡主都不答话。
简王沉默了下,道:“有十来剂吧……”
顾瑾之复诊的时候,只开了半个月的药。
十来剂没有喝,说明复诊开的方子,他们根本就没有用。
怪不得王妃病情反复成了这般。
朱仲钧站在一旁,也听得明白了。
“你们请了我的准妃看病,又不吃她开的方子;如今病复了。又要请准妃来看。”朱仲钧表情冷峻看着众人。然后将目光望向了简王,“王叔,您是耍孩子玩吗?”
简王忙道:“仲钧误会。”
他见朱仲钧生气,就叹了口气。打起悲情牌。“也是我太过于慈悲大意。只当顾小姐妙手回春,病已经大好了,无需再用药。王妃吃了那些药。整日哭啼不止,日夜难卧,纳谷不馨。停了那些药,她就好了很多……”
顾瑾之就轻轻捏了捏朱仲钧的手。
她上前,对简王道:“让王妃睡一会儿,留下世子和郡主陪着她。王爷,咱们外头说话吧。”
她语气还好。
简王点点头,让顾瑾之先请。
朱仲钧紧跟着顾瑾之,低声跟她说:“不要做老好人,教了你多少次!”
顾瑾之轻轻嗯了一声。
他们三人出了里屋,到了正堂坐下。
外头倏然传来更鼓声。
已经三更天。
仲夏之夜,月上中天,琼华如炼,树影斑驳。银辉从窗口透进来,似一层冷霜。虫鸣切切,屋子里越幽静。
入座之后,简王半晌没有开口。
他不知从何说起。
顾瑾之就先道:“王爷,您知道为什么吃了药,王妃反应会那么大吗?”
简王自然不知道。
他看着顾瑾之。
顾瑾之就道:“王妃那病,乃是情志病。心里有些事让她太过于痛苦,导致如此的。长此以往,她气血凝结,心脑气血不连,人慢慢糊涂,那些痛苦就消失了。
等吃了药,气血通流,脑气和腑脏之气连接,她又想起了从前。清醒之后,她的心结未除,反而是精神越脆弱,人更加难受。您不追问她缘由,只一味的停了药,才导致王妃病情复的。”
简王呆滞住。
他有点不相信,浓眉紧拧。
顾瑾之目光肯定。
简王眼底就有了内疚。
“……我们只当是药有问题,对她的身子不好。”简王妄图解释,“却不知道……”
“既然猜疑药有问题,为什么不去问我呢?”顾瑾之问。
简王语塞。
“这癫狂病,原本就是难治的。”顾瑾之道,“家里人需得下大力气。王妃宁愿痛苦至斯,也不愿意和您说她心里的话?”
简王紧紧看着她。
顾瑾之笑了笑:“您别怀疑我挑拨离间。每个人都有秘密,哪怕是最亲的人也难以说出口来。我只是大夫,跟您说王妃的病情,自当实话实说。她心里的病,愿不愿意治,能不能治好,还要看您和家里人怎么想了。”
简王沉默了。
他坐在太师椅上,沉默不语。
朱仲钧就笑道:“王叔,既然已经说清楚了,就找方子给婶母用药吧。您若是不信我的准妃,可以另请高明。这样半夜把人叫醒,着实不太方便。”
简王说了句对不住:“劳烦仲钧和顾小姐了……”
“什么劳烦?”朱仲钧笑道,“一家人,不用说两家话。”
他起身,和顾瑾之告辞。
简王亲自送他们到垂花门口。
夜色已浓,琼华无声,高大树枝在夜风里簌簌,仿佛低声呜咽。
朱仲钧轻轻拉顾瑾之的手。
顾瑾之躲开了。
到了垂花门口,马车早已准备妥当。
朱仲钧先扶了顾瑾之上马车,而后想起什么,低声对简王道:“王叔,听说您手里有我的把柄,还用它要挟过我的准妃?”
简王目光微敛。
朱仲钧哈哈笑起来:“我说笑的,什么把柄?若说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就是把柄,那么,我手里有王叔一堆把柄呢。”
说罢,他转身上车。
简王站在那里,身子倏然就僵住,半晌没有挪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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