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对方清澈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憔悴、惨白、麻木……

青年的目光悲悯，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便如在这阴暗灰沉的角落里洒下一束柔光。

“苦吗？”青年的声音低沉温柔，优美而动听。

穆长宁没有回答，青年不在意地微微一笑，耐心极好地又问了一遍：“你苦吗？”

穆长宁动了动嘴唇，过了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又低又哑。

她道：“我不苦。”

她的眼珠子转了转，落到这个小镇中的人身上，幽幽道：“他们苦。”

生老病死之苦，爱别离愁之苦，求生不得之苦……

她一一感同身受。

青年笑了，张开手凭空一握，一个奄奄一息的男人落到了他的手里，在穆长宁睁大的双眸中，青年将一把匕捅进了男人的胸口。

那一刻，男人的神色是舒缓的，他唇角微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感觉到了？”青年问道。

穆长宁抿紧唇。

她的灵魂深处感受到了那人的欢畅解脱，这是这么多天压抑低沉的情绪中，唯一一点亮色。

青年伸手一挥，穆长宁顿时觉得全身一松，那禁锢着自己的力量消失了，而她的手中，多了一把匕。

“他们需要你。”青年笑得犹如春风拂面。

一个妇人不知从哪爬出来，抓住她的脚踝，哀哀苦求，渴望着穆长宁将匕送入她的身体，赐她解脱。

穆长宁刹那只觉得那匕烫手无比，猛地扔了它，又瞪向那个青年：“你这是什么意思！”

“众生皆苦，你助他们脱离苦海，不是功德一件？”青年的手放在那妇人头顶，面带慈悲：“我解救你，可好？”

他的声音谆谆，带着几许暖意，妇人的脸上露出微笑，眼中尽是痴迷向往，随着青年一掌拍下，她的神色凝固在了脸上。

“看，她很快乐。”青年道。

穆长宁背后一阵寒，青年将匕重新递回她的手上，“杀众生、渡众生，试试吧，你会爱上这种救苦救难的慈悲，于你更是功德一件。”

穆长宁深吸一口气，“我可不觉得，这是什么慈悲。”

青年缓缓摇头，“肉体有罪，灵魂高洁，杀了他们的肉体，正好解救他们的灵魂。”

“待你杀光他们，你便功德圆满，立地成佛……”

青年的声音仿佛透着魔力，带着来自地狱的蛊惑，穆长宁颤抖着举起匕。

“佛？”她忽然扯着嘴角，摇头长叹：“你这是成佛，还是入魔啊！”

她抬起双眼，一双明目之中血丝遍布，“若要渡人，必先自渡，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佛，但若是这样的传承，我并不需要！”

她将匕一把捅进青年的身体，噗嗤一声入体，没有任何血花飞溅而出，甚至青年的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

这里是佛市，不管眼下的一切有多真，这一切都是虚妄。

她不是来接受佛修传承的，更加不需要像这样的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