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长宁在周身覆上了一层混沌阴阳火,这地狱中的冰寒之气悉数被隔绝在外,她这才从地上慢慢爬起来。
外面那俩阎王还不知道怎么样了,方才被她侥幸逃过一劫,接下来却未必能有这么好运,况且这青冥地狱中是什么情形她还不清楚。
穆长宁环视一圈,找到了一条通往下方的小道,那小道阴暗逼仄,如同一个无止境的黑洞,即便用神识探索也探不真切。
她取出了一颗拳头大小的小球,在黑暗中散着微光,这是之前在忘川河中猎杀的一种鱼型魂兽的眼球,偶尔穿过水草丛中时,她就拿这当夜明珠用,光线虽弱,好歹不至于瞎子一摸黑。
穆长宁沿着小道一路下行,周围静得出奇,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在这种环境下,连时间都好像被放慢了许多倍。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有多久,慢慢听到了有哭嚎声响起,沿着声音的来向一直走到小道尽头,那是一个硕大的石室,石室中央驾着一口巨锅,锅里烧着红彤彤的热油,时不时溅出几点油滴,落在石壁上,出刺啦刺啦的声响,油锅中困着的无数鬼魂都在痛苦呐喊。
身后传来一阵巨响,一块巨石落下,堵住了来时的小道,这里便成了一间彻底封闭的石室,油锅内时不时有鬼魂浮上来,惨呼了两声又被拉了回去,周而复始。
“都说上刀山,下油锅,原来还真有这么回事。”
穆长宁仰头望着巨锅喃喃自语。
这里虽然没有任何阵法的痕迹,但这么大口锅放在这里已经很显眼了,这条地狱路,注定了要一走到底。
穆长宁轻轻叹息,脚尖点地一跃而起,在周身覆上一层混沌阴阳火,便纵身跳入油锅之中。
滚烫的热油触及混沌阴阳火形成的防护罩时,出滋滋的声响,鼻尖传来一股刺鼻的腥味,穆长宁清晰地看到,周围有数不清的鬼魂被热油炸的全身焦黑,当鬼魂浮到表面时,身体被重塑完全,还未待松口气,又被拉回油锅里受煎炸之刑。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周而复始,不入轮回。
青冥地狱是整个冥界怨气最重最浓的地方,辨不清面貌的鬼魂们朝她伸出手,嘶吼惨叫听多了,穆长宁也能免疫了,目不斜视地往油锅下潜去。
她在油锅底部转了一圈,剑尖对着中心一点猛地刺下,又是一股巨大的吸力将她吸了进去,随着噗通一声,掉进一片黏腻腥臭的水中。
这是一片红色血池,池中之水都是浓稠的鲜血,血池好像没有浮力,无论她如何挣扎,都只能垂直往下掉,内息之法在这里丝毫不起作用,窒息感逐渐强烈,继续下去,她迟早要溺毙在这里……
穆长宁顺势往池底游去,触及到四周透明的壁障,提剑就往壁障上重重劈去。
长剑陷入其中,又被弹了回来,穆长宁也不气馁,手中动作越来越快,只余道道残影,硬是在壁障上辟开一道口子,跻身进去,随后面对的又是另一重世界。
牛坑地狱、蒸笼地狱、冰山地狱、刀锯地狱……
地狱十八层,穆长宁自己都数不清自己究竟走过了多少,唯有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意识越来越模糊。
关在青冥地狱里的鬼魂,无论受了多残酷的刑罚,都会被重塑身躯,再开始新一轮的酷刑,可穆长宁不属于青冥地狱,她的伤无法自愈,只会越来越多。
最后的记忆,是她从插满尖刀的高山上滚下来,刀尖在她身上划开了一道道长口子,几乎剥下了她整层外皮。
落地处是松软的黄沙,透明的血液浸湿了周围的沙土,她微微撑起身体,又在下一瞬跌回原处,陷入一片黑暗里。
迷蒙之中,似乎有轻柔和缓的歌声响在耳侧,如同温柔的摇篮曲,催人入眠。
穆长宁循着歌声走去,意识逐渐缥缈,身体像被浸在温水里,逐渐放松。
忽然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将这个黒甜的梦打断,无边的疼痛再次涌上来,彻底将人拉回现实。
穆长宁缓缓睁开眼,有些艰难地挪了挪身体。
黄沙漫天,赤穹千里,有一大片阴影落在身上。
她慢慢转了转眼珠子,看到了那个立于身前的身影。
那是一头白象,体型硕大无比,皮肤雪白,在遍地黄沙中散着圣洁的玉光,黝黑的眼睛平静地看向她,无波亦无澜,蒲扇大小的耳朵微微抖动,无端让人升起一股想要虔诚膜拜的冲动。
“谛听……”
穆长宁轻声喃喃,心知这头白象就是那位镇守青冥地狱的谛听兽。
相传谛听真身肖似白象,在佛门中它是祥瑞的化身,聆听万事万物,知天文地理,晓过去未来。
半神之躯,连十殿阎王都必须给它几分薄面,穆长宁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跟它交手。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凡事都可以变通,无论谛听要什么,她都会尽力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