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一句老谋深算绝不为过。
“郡公。”
苏大为突然道:“你说陛下为什么想保住房遗爱呢?”
“因为……”
李客师的话音低沉下去,低得仿佛在苏大为耳边耳语。
绝不会让第三人听到。
之前他与苏大为私下谈论长孙无忌,这都没什么,可私下猜测君王的想法,这便是重罪。
就算对上苏大为,李客师也不能不万分小心。
“多谢郡公,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
苏大为站起来,向李客师抱拳致谢。
李客师诧异道:“你要走?”
“是啊,这一夜还有许多事要做。”
苏大为笑起来,眼中闪亮着光芒。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想做什么?”李客师皱眉道:“不要引火烧身。”
“我晓得。”
苏大为一拍腰上横刀,豪气干云道:“但是既然答应了,我就想尽力一试,这世上,总有些事需要人去做的。”
李客师定定的看着他,见他意甚坚决,长长的叹了口气,挥手道:“想去就去吧,原本我想我李客师生平没赢过李淳风一棋半子,但是在看弟子的眼光上,比他强,有个衣钵传人可以托付,哪想居然找了个不靠谱的。”
他有些意兴阑珊的道:“要去就快点去吧,别在我这碍眼。”
“多谢郡公!”
苏大为喉头蠕动了一下,冲他抱拳重重一礼:“我会回来看你的。”
说完这句,他转身便行。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观鲸楼上,李客师手里端着茶,一手轻拍着膝盖,远望昆明湖,良久,眼角不禁有些湿润:“大勇这样,你小子也这样,一个两个,脾气怎么都这么倔?”
“我不想,白人送黑人呐……”
谋逆之案,常人避之唯恐不及。
苏大为居然主动一头撞上去。
逆行者?
你以为你是谁?
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不良人。
真以为自己能改天换日?
脑海中,似有无数声音在盘旋,千万种念头此起彼伏。
但当苏大为跨上龙子时,所有的一切念头都不复存在。
剩下的唯一一个念头,
便是成败在此一举。
“走吧龙子!”
轻拍坐下龙子。
这龙驹一声轻嘶,四蹄飞起,如腾云驾雾般,向前飞驰。
观鲸楼,李客师,这一切的一切,转眼消失不见。
“郡公他,其实也是因为厌倦了朝堂那些事,心灰意冷,所以才躲在昆明池吧?”
自古,涉及到政争,哪有什么黑白政邪。
无非是看站在哪边罢了。
说长孙无忌是坏人吗?
他施政活民无数,令大唐内政调和,一手筑起贞观之治。
但说他是好人,他对政敌手段之残忍酷烈,赶尽杀绝,甚至不惜罗织罪名,凡是与他做对的,统统剪除……
人性之复杂,
政事之复杂,
又岂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
苏大为,也不喜那些复杂的政.治,好在,他也不需要去考虑那么多。
他只用知道,房遗爱没有谋反,
李治与武媚娘需要自己去保住房遗爱,便够了。
这便是正确的事。
泾河之水,连绵不绝,河面上,雾蔼沉沉。
远处,一间朦胧的建筑矗立着。
凑近了看,才知道,是一间破败的道观。
这不知是何人,何时所修的道观,
看其残破程度,已经废弃许久了。
但此时,道观里,却隐隐透出灯光。
夜暗星沉。
道观里的灯光,就是黑夜中唯一的明灯。
在灯光照不到的黑暗里,隐隐似有什么东西游过。
凑近一些,可以看到,一条巨大的蛇尾,
蛇鳞片片大如盖碗,在幽暗中翕张摩擦,出沙沙之声。
蚺鬼。
高大龙下半身成蛇,上半身保持半人之态,
以蛇尾支撑着身体,远远的看向那道观。
他的眼中,属于诡异的竖瞳,闪烁着灰白的光泽。
“那个半妖,苏我氏,就在这里了。”
随着他的声音,手持横刀的苏大为从黑暗中走出,微微点点头。
“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