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为一时无言。
这种风格的主帅,真特么的第一次见。
能不能画个圈圈诅咒你?
算了,看在你是程处嗣、程处亮他们亲爹的份上,不跟你一般计较。
程知节自然不知道苏大为心中正冲自己画圈圈。
他抚着下颔上浓密的胡须道:“看你是后辈,我来指点你一下。你看,如今的气候,天寒地冻,随时可能下雪,到那时,别说大军翻跃金山,便是猿鸟,也翻不过去。
这个时节,突厥人更不可能过来。
他们要放探马,便让他们放,有何可怕。”
“大总管,这……”
苏大为一时瞠目结舌,照程知节所说,要下雪了,所以要在这山脚下过冬是怎么地?
那要打突厥,岂不是要等明年春天?
这他娘的,无力吐槽了好不好。
“你想说我们是不是要在这里过冬?”
程知节抚着虎须,一脸严肃的点头:“我可以告诉你,你想得没错,等到明年春暖花开,咱们便可以翻过山岭,继续向西突厥王庭逼近。”
“大总管!”
苏大为有些急了,声音也提高了几分。
“我记得当年卫国公李靖灭东突厥可是风雪突袭,一战而定,咱们有必要在这里过冬吗?在这里等候的意义是什么?”
“意义?”
程知节双手扶住桌案,眼中威光凛凛:“唐军在这里,便是意义。”
苏大为,彻底懵逼了。
在他的思维里,如李靖那般,速战速决,方才是痛快淋漓的战斗。
就如他破案一样,说十二个时辰,就十二个时辰。
你要跟苏大为说,这个事不行,咱们今年先在这里等着,等到明年春天再接着干。
苏大为只怕会一口水喷你脸上。
昨日李谨行才说过大军出征,每日糜费钱粮无数,许多地方豪强田庄主,和下面的小农户,应召出兵,结果一出就是跨整年,非得整破产不可。
“不服气?”
程知节看了苏大为一眼,从他脸上看出一丝怒色。
嘿嘿一笑:“真是个属倔驴的,老夫再提点你一下……
你刚才说,李靖灭东突厥很轻松?
那可不是李靖一人之功啊。”
提起往事,程知节的眼中闪过怀念之色:“太宗,我还记得……
白马之盟后,拜隋朝完备的马场所赐,太宗获得了五千匹优良种马,其中两千匹更是当时纵横天下的东突厥马。
这些好马全数被唐太宗放牧在陇右马场,数年之后,已经暴涨至十万匹。
那几年,太宗一边厉行轻徭薄赋,另一边抓紧炼军,不惜重金厉行十二军建制,甚至亲自带着军士在显德殿训练。
数年间,得到一支精锐之兵。”
说到这里,他喘了口气,看了苏大为一眼接着道:“突厥人可不简单,他们以冶炼著称于草原,甚至有‘锻奴’之称。
而且由于控制了河西走廊,突厥人也能够通过贸易,从西域各国,甚至吐火罗那边,源源不断得到技术与商贸之利。
凭此武装起来的突厥军队,配备更精良的铁器装备,太宗说,突厥人富到了‘以甲胄为常服’的地步。”
虽然方才从王文度口中听到过类似的话,但此时从程知节嘴里听到,苏大为仍不由暗自吸了口凉气。
“高祖年间时,受够东突厥窝囊气,高祖也曾一怒向东突厥开战,结果却是连战连败,特别是武德八年的朔州大战,右卫大将军张瑾全军覆没。
武德九年的会宁与兰州大战,东突厥更是来回横扫,几乎如入无人之境。
当时太子建成建议高祖迁都,以避突厥人。
若不是当时秦王一力坚持,长安早就成了突厥人的牧场。”
程知节深深的看了苏大为一眼:“我记得太宗在白马之盟后,曾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将欲取之,必固予之。
一边厉兵秣马,太宗一边派张公谨出任代州都督。”
张公谨,建议李世民动“玄武门之变”的元龙功臣之一,擅于情报收集。
“那些年,我们一边整军备战,一边紧盯东突厥境内的一举一动。
以张公谨精确洞察力和强大情报搜集能力,不停搜罗解析东突厥的军政变化,曾经在来去如风,动辄就荼毒一片的东突厥铁骑,从此在太宗眼里,渐渐没有秘密。”
程知节停了片刻,突然古怪的看了苏大为一眼:“我看你小子,就有点像是张公谨的味道。”
你才张公谨,你们全家都……
等等。
苏大为脑子一闪念,程知节这句话,信息量很大啊。
他不会是知道了什么吧?
难道李治,真想把我当高宗朝的“情报头子”来培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