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老子闭嘴啊!
铁枪狠狠扎入一名唐卒的嘴里,疯狂的绞动着。
不知为什么,这些唐人吼叫的声音,还有他们血红的眼睛,居然令胜利者一方的大食人感到有些恐惧。
这种眼神,不是战败者的眼神。
而是复仇者的眼神。
他们并没有屈服,他们心中还有旺盛的战意。
那是一个强大帝国与民族,生来桀骜不驯,生来不可被征服的灵魂!
“吵死了!不闭嘴就杀了他们!”
战象上的大食人吼叫道。
一名大食士卒举起手里的弯刀,对着声嘶力竭唱歌的唐军威胁。
见这名唐人依然倔强的吼着,大食人将手里弯刀狠狠划过唐卒的咽喉,看着血水咕嘟咕嘟的冒出来。
大食人抹了一把脸上唐人颈血溅上的血点,露出欣慰的笑容。
总算不唱了。
一个个唐军俘虏被大食人残忍的割喉,杀害。
冰冷尸身倒在地上。
又被战象狠狠践踏。
唐人的尸身跟破布娃娃一样,被战象们甩来甩去。
先前被唐人高吼的歌曲弄得差点疯的大食人,出畅快淋漓的得意笑声。
我们虽然不能让唐人信仰和臣服。
但是我们能杀光唐人。
把你们的肉体毁灭,把你们的信仰毁灭。
大唐的一切,自然便是我们的。
我们将杀光这些唐人的男丁,掳走所有大唐的女人。
掠夺所有唐人的财富。
然后让那片富饶之地,变成我们大食人的,流着奶和蜜的圣地。
高举着手里弯刀。
所有大食人出胜利的欢呼声。
刚才被唐军歌唱影响的士气,重新大振起来。
就在这时,走在队伍前面的大食士卒动了动耳朵,侧过头,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主圣开昌历,臣忠奉大猷;君看偃革后,便是太平秋……”
又来了,又来了!
大食的兵卒们用充血的眼睛,愤怒的看向那些唐军俘虏。
还有活着的吗?
都杀光了,怎么还有歌声?
下一刻,有大食兵卒反应过来,瞠目结舌的指着一个方向,张嘴欲喊。
咻!
一支羽箭,狠狠钉在他的咽喉上。
失去生命的大食人尸体,直挺挺的从战象背上跌落。
这个变故,令所有大食人震惊。
“敌袭!”
“该死的,这个时候哪来的敌人?”
“那些唐人不是都杀光了吗?”
“哪来的敌人!”
不用他们再追问。
视线尽头。
响起阵阵惊雷。
林木群鸟惊飞,潮水般的骑兵向这边奔来。
咻咻咻咻~~~~
箭如飞蝗。
伴随着箭雨的,是更大声的大唐《破阵乐》。
大食人惊恐尖叫着,被唐军的箭弩一一射下战象。
那些先前残暴的战象,被无数羽箭射中,凄惨号叫着,跌倒在地。
血水染红了大地。
侥幸活着的战象,不顾大食人的命令,惊恐万状掉头逃进丛林中。
将它们背上的主人,那些大食人狠狠甩了下去。
记起来了,记起来了。
很多年前,曾有一支军队。
曾有一支大唐的军队,也是这般屠戳我们。
逃命!
逃命!!
自灵魂的恐惧,驱赶着战象嘶吼溃逃。
箭雨之后,只见一员唐军大将,率着唐军铁骑,狂奔而至。
一面大大的旗帜,随风飞舞。
猎猎作响。
旗帜上大书——苏!
地面上,还剩一口气的唐军俘虏,挣扎着抬起头,看到唐军的骑兵,看到唐军大将,和那面飞舞的苏字大旗。
眼中流下激动的血泪。
一切炽烈的情感,不屈的战意,做为唐人的自豪。
在这一切,都找到了宣泄口。
大唐回来了!
那个战无不胜的大唐,回来了!
苏将军……
锵锵锵~
无数铁制的甲衣碰撞着。
军靴踩踏着泥土。
混了血水和腐烂植被的黑泥裹满了靴子,但却无人在意。
“这支大食军,都杀光了吗?”
“将军,全部杀了,不曾走脱一人。”
“很好。”
冷酷的声音传来。
“把这些人的尸集中起来,我有大用。”
“喏!”
脚步声匆匆远去。
过了片刻,有一双手似在身上摸索着:“将军,这人还有气。”
“叫队里医生来救治,快。”
那个冷酷的声音,在这一刻,竟似也有了温度。
“他的伤太重,老夫也不知能不能救回来。”
“牙都被捣碎了,还有舌头,好像被刀绞烂了……这张嘴里都是刀伤,恐怕药都灌不入……”
“不管用任何方法,尽一切努力,去救他们,他们……都是我大唐的好儿郎。”
“好吧好吧,老夫尽力而为。”
数个声音在耳边交织着。
眼前一黑。
不知过去多久,似有滚热的汤汁灌入喉咙。
那浓浓的苦味,使他意识到,自己正在被医生救治。
那药汁刺激着满口的伤口,火辣辣如针扎一般。
痛得让人抽搐。
但他心里却感到庆幸。
能觉得痛,说明自己还活着。
然后,他终于张开了眼睛。
他看到自己还在先前的战场一角。
远处有大唐士兵的尸正在被收敛。
还有横七竖八,死去的战象。
还有大食人的尸,被垒成一堆。
“醒了?”
一个声音传出来。
他的眼神寻着声音,终于找到了焦距。
他看到,一张刚毅的脸庞。
一个头戴狮子盔,两肩吞天开明兽。
一身龟背鱼鳞玄甲的大唐将军。
是援军,是大唐的援军!
被救醒的唐卒激动的颤抖着,想要张口喊叫。
然而被绞碎的舌头,只能出意义不明的“啊啊”声。
“放心,那些大食人,我们都杀了,也算是替你们报仇。”
将军的大手轻轻按在他的肩膀上。
这手的主人,应该是冷酷的。
他的眼睛森寒如冰。
带着冰冷杀意。
然而这手,却出奇的温暖。
“不光是这些大食人,所有天竺大食人,还有西域的大食人,我们都会杀光,用他们的头颅祭奠袍泽们在天之灵。”
“我大唐将士的血,不会白流。”
将军用斩钉截铁的声音道。
说完,他轻拍了两下唐卒的肩膀:“好好养伤,活下来,你们,都是我大唐的英雄。”
说着,他站起身,向着身边的亲兵下令:“斩下所有大食人的头颅,筑成京观!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喏!”
亲兵叉手应命。
进入天竺以来,连日看到无数死伤的袍泽,看到无数唐军士卒的惨烈牺牲。
那些因为拒不信仰大食人教义,而被拔舌和火刑烧死的唐人。
仇恨,只有以血来洗。
你要战,便战至一兵一卒。
不死不休!
唐军士卒挣扎着,向唐军大将出含混的声音:“将……军,何……名?”
唐军大将,脚步微顿,回头看向他,目光露出炽热和勉励之意:“我乃大唐征西副总管,苏庆节。”
苏庆节,邢国公。
昔年大总管苏定方之子。
现今大唐军神,开国郡公苏大为的生死之交。
唐军士卒脸上露出激动之色。
苏庆节脚步不停。
带着亲兵巡视周边,寻找合适安营扎寨的地形,同时将斥候远远放出。
跟在他身边的士卒,除了少数唐人,大部份都是胡人面孔。
有突厥人,有吐蕃人,也有吐谷浑人和羌人。
此次从大唐洛阳出。
苏大为只给了他三千人。
三千人轻骑简从,倍道兼行。
只用了三个月,便从洛阳赶到吐谷浑。
又用了三个月,从吐谷浑,一直来到天竺。
沿路不知跑死了多少战马。
幸好,在接到苏大为的命令,又见是苏庆节亲临。
各地藩属仆从,无不遵令。
昔年苏大为征服这些土地,这些异族人在心中,早就对苏大为这支唐军,敬如天神。
而苏庆节当年也曾率领这些仆从军,征服过天竺。
与他们也是旧相识。
这次苏大为命苏庆节速援天竺王玄策。
一方面是苏庆节对吐蕃人和天竺人的威望。
另一方面是看中他对天竺地形的熟悉。
只要能稳住天竺的局面,就能减少西域唐军的压力。
否则大食人一但在天竺站稳脚跟,便能绕过山口,从侧翼威胁西域。
苏庆节一面巡视仆从军的情况,一面听着手下的战报和斥候情报。
心神,却情不自禁飞向远方。
他与苏大为几乎同时离开神都洛阳。
不知这个时候,阿弥到了哪里。
西域那边,唐军压力只会更大。
生死只在一念间。
那边的战事,究竟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