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不知过了多久,吴中有幽幽醒来。他费力地睁开眼,眼前漆黑如铁幕,铁幕上几颗小星星忽大忽小,闪烁不定。这是什么地方?该不会是冥府吧?地面冰冷的寒气浸透了他的半个身躯,后脑伤处磕在坚的地面上,他忍不住出一连串痛苦的吟。
一个焦灼而又欣喜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吴记者,吴记者,你——醒来了?”
听声音,是罗满芳!吴中有挣扎着爬起身,使劲地揉了揉眼睛,双目渐渐地适应了黑暗,四下打量起身旁的环境。
“看什么啊,还不帮我解开绳子?”罗满芳用身子撞了一下吴中有。
吴中有哦了一声,这才注意到坐在地上的罗满芳,被反绑着手。他挣扎着过去,莫索着解开了她手上的绳索,说:“我怎么没被绑住?”
“哼,没良心!”站起身来的罗满芳,活动了一下手臂,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捆绳索,扔到他是身上,“人家帮你用牙齿咬断的,你以为张野会那么好心对你?”
原来如此!吴中有说:“芳、芳姐,是我害了你,我利用了你。你说得不错,我果然是你命里的扫把星。”
“这是我自愿的,是我的命不好。吴记者,你不要自责。”罗满芳平静的语调里带有幽怨。
吴中有低下头。
“我、我们躺下吧,我——累了,想休息一会。”罗满芳说着,没有一丝的矫情与做作。
因为是山洞,吴中有的身子还残留着地面的寒意。他不能仰面躺倒,后脑还在火热热地痛,伤口流出的血凝固成了硬硬的血块,粘连在头上。他很顺从地慢慢侧卧下去,紧挨着罗满芳。两人窝在冰冷的山洞里,枕着胳膊,面孔相对。吴中有很清晰地闻到了女人特有的味道——
“也许也许——这是我们在人世间最后的一个也晚了!”吴中有喃喃自语,望着眼前如波斯猫般的罗满芳,心情极不平静起来。
罗满芳深深地叹了口气,幽幽地说:“吴记者,你想听金雅莉的故事吗?”
吴中有苦笑道:“我是记者,记者的最大本事,就是喜欢听别人的故事。你说吧,我听呢。”
罗满芳说:“其实,她也是个不幸的女人。她家里虽然穷,可她读书很刻苦,成绩总是班上数一数二的。初三那年,她本可以考上市里的重点高中的。可是,一件不幸的事情生,剥夺了她读书的机会。在中考前夕,她为了搞好复习,每天晚上去学校上晚自习。就在一个晚上,下晚自习后,她被三个人强爱了。其中一个就是金破盘的儿子金中信,还有两个是官员的儿子。因为他们有钱有权,这件事报案后,警方反而说她是主动狗引他们,目的就是为了弄钱。就这样,她离开了校园,开始了艰难的生活。为了报复,她隐姓埋名,三年后回到了德常市,成了金鼎公司的一名员工。三年后的她,长得水灵灵的,更加美丽。金破盘看上了她,被她的美貌迷住,就收她做了干女儿,改名为金雅莉,让她当了他的秘书。”
吴中有大吃一惊,说:“原来她的遭遇这样不幸,她做金破盘的爱妇,是为了报复他们父子。她夺他们的家产,也是为了报复他们父子!”
罗满芳说:“是的,她恨他们父子,所以不惜这样报复他们。这个情况,我刚开始不知道,只是听有人反映金雅莉涉嫌造假骗官。我本着负责的态度,才把她的情况向领导反映。金雅莉害怕事情败露,计划不能实现,就对我下毒手。要是我知道她的不幸遭遇,我是不会去举报的。她该死,那些害她的人更该死;她该坐牢,那些道貌岸然的领导们更加应该坐牢!”
见到这,吴中有分明感受到她躯体的绷紧。很显然,罗满芳对金雅莉充满了同情,对金破盘之流充满了仇恨。难道,她的立场已经改变?想到这,他不由有些担心。要是她的立场改变,那有关金雅莉造假骗官的档案就不会交出。如果拿不到金雅莉骗官造假的证据,就无法让金雅莉身后的靠山垮台!不管怎么样,金雅莉还是应该受到惩处。更重要的是,要通过惩处她,达到惩处谭贵和的目的。他试探着说:“那金雅莉的档案材料,还在你的手里吗?”
罗满芳摇了摇头,说:“有没有这个材料,已经没用了,我们两个都活不过今晚。再说了,即使我能逃出去,我也不想在去想这件事了。过去了的就让它过去,我不想再想起。”
吴中有说:“她对你的种种打击,你都不在乎了?”
罗满芳叹了口气,说:“是的,我在乎了,如果是我受到了这样的遭遇,我也会这样的,我会让那些家伙一个个不得好死。”
我怎么会是这样一种局面?吴中有有些搞不明白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同病相怜?看来,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共同的遭遇可以化解矛盾,甚到象罗满芳与金稚莉之间这样的仇恨!他有些释然,但同时,更大的使命感催促他必须做通罗满芳的思想工作,要她尽快把金雅莉的犯罪证据叫出来。可是,我该怎么做通她的工作呢?
想到这,吴中有叹息了一声。
罗满芳有些纳闷,以为他害怕死亡,便说:“吴记者,你要是不想死,我可以帮你逃出去。”
吴中有点了点头,但很快,他又摇了摇头,说:“我是不想死,可是,还有更多的人面临我这样的遭遇,我活下来,又有什么意思?”
罗满芳冷笑一声,不无讥讽地说:“想不到吴记者还是活雷锋,想到了广大的人民群众?”
吴中有说:“谁在支持我们的心灵成长?不是政府,不是高官,而是我们这些普通人。如果我们每个人都变得麻木不仁,那这个社会就没得救了。你想想,金雅莉为什么能造假骗官,由一个三陪女成为堂堂的团市委书记?为什么金稚莉能堂而皇之地去争夺一个本和她无任何血缘关系的人的亿万财产?还有,我只是一个记者,我手无缚鸡之力,没伤害过任何人,却成了警方悬赏通缉的要犯?这不止是金雅莉个人的力量,而是她的身后有强大的保护伞,如市委书记谭贵和,市公安局长黎扬他们。他们或官官相护,或官商句结,或警匪一家,丧尽天良,把好好的一个德常市弄成人间冤狱。芳、芳姐,你连死都不怕,为什么就不能把这些害群之马,这些社会渣滓除掉?”
听到这,罗满芳没有任何声响,只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