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时候,张寿却话锋一转道:“可这只是最理想的状况,毕竟,赵国公还没有凯旋。如果他回来了,那怎么做都不过分,反正他是勋贵,又不是宰相,用不着肚子里撑船装大度,回击才能对别有用心者显示力量。而现在尚未打完,其实战果暂时压一压不是坏事。”
这一次,九娘和朱莹母女全都皱起了眉头,朱莹更是满脸不高兴。
而张寿却笑着说:“这就犹如灶上正在烧一壶水,如果在盖子上压重物,那么虽说水烧开,盖子也能稳稳盖着,可是,到最后,沸腾的水会用巨大的力量,把盖子连同压的重物全部掀翻,而且滚烫的水还会把围观的人给溅得狼狈不堪。现在沉默是为了将来更好的爆。”
对于这样的打比方,太夫人不禁笑了:“阿寿这话说得好!所以九娘,你不要急,莹莹你也是,等着瞧就行了。等真正尘埃落定的时候,那当然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再说,莹莹你爹那边虽说有了好消息,可你大哥和他的‘残兵败将’,到底还没下落!”
朱莹这才怏怏。随着李妈妈和江妈妈亲自送了夜宵过来,中间有一碗是她特地吩咐给张寿预备的鲜虾鸡蛋羹,她眼看张寿喝了个精光,这才渐渐露出了欢喜的表情。等到太夫人也用过一碗清淡的羹汤,说是天色晚了,让人送了吴氏和张寿母子回去,她就霍然站起身来。
“祖母,我去送送吴姨和阿寿!”
见太夫人没有反对,她就高高兴兴地出了门去。而太夫人却叫住了也要告退的九娘,等外间朱莹那欢声笑语渐渐远去,她就笑着说道:“莹莹这孩子,从小就眼高于顶,京城各家子弟当中,其实也不是没有长得好的,可她从来都看不上,和阿寿却简直是天生的缘分。”
九娘一时赌气遁入昭明寺带修行多年,可青灯古佛却没有让她改变当年的脾气。然而,如今想想女儿成长的那些点点滴滴,她其实都错过了,哪怕她在昭明寺中也常常见朱莹,也不由得眼睛湿润,从来昂着的头不知不觉就垂下了。
“娘,我当初如果再强硬一些,应该直接去吴氏那儿,亲自承担照顾教导阿寿那孩子的责任,而不该赌气在昭明寺一呆就是十几年,莹莹也没带,阿寿也没管,什么事都没做,其实只求自己心安而已!”
太夫人不禁哑然失笑:“你要是真跑去融水村那地方,信不信莹莹她爹就算再好的脾气也会把你绑回来?有些事情是阴差阳错,有些事情却是天注定,就和他们的那桩姻缘一样。看莹莹这架势,还有阿寿这些日子做出的事,我觉得,这婚事该筹备了。”
九娘顿时眼睛一亮,随即毫不犹豫地说:“那就听娘的!”
见媳妇压根提也不提张寿如今连个真正的立足之地也没有,太夫人忍不住有些头疼。虽说以赵国公府的豪富,为小两口把房宅田地全都预备齐全,那也根本不是难事,但她并不确定以张寿那看上去温文尔雅,实则却很耐人寻味的脾气,是不是能够心平气和地接受。
这世上,有太多成为豪门贵婿的男人,却在日久天长的生活中积攒了太多太多的自卑,于是把一腔火气全都撒在了妻子和岳家头上,又或者明里丁点不露,背后却策划着乱七八糟的勾当。张寿不像前者也不像后者,可就因为看不透,所以她才踌躇。
之前朱莹给吴氏物色过绣娘学徒和其他一些学徒,如今张家隔壁那屋子也被租了下来,难不成她要想办法给人送一桩大生意?但那也不现实啊,毕竟吴氏连织染坊的牌子都没挂!
当太夫人正在踌躇怎么不动声色给准孙女婿送一注横财,也好助其娶妻的时候,张寿和朱莹一左一右伴着吴氏往后门走,月光将三个人的身影映照在墙上,却是显得难舍难分。可相比张寿的自然,朱莹的明快,吴氏却觉得有些莫名的别扭。
瞧见后门近在咫尺,她就突然挣脱了张寿搀扶她的手,咳嗽一声道:“阿寿,你得好好谢谢莹莹,她今天特意嘱咐了厨房,晚饭准备得丰盛,你却没来。你呀,成天就只顾着忙自己的事,该对她好好赔个礼,要知道,你在国子监那些饮食,也都是她特意吩咐送去的!”
说完这话,她笑吟吟对朱莹点了点头,随即就借口先回家去吩咐准备热水之类的话,快走几步出了后门。她这一走,朱莹顿时脸上一红,随即没好气地说:“我没什么要避开吴姨的悄悄话要对你说啊,今天扬州茶楼那事可以回头再说嘛。她这一走,显得我们心虚似的!”
张寿却觉得自己能理解吴氏那微妙的心情,耸了耸肩道:“可我倒有悄悄话对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