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都是一片荒芜的灰白,而那个人影, 浑身上下都是沉沉黑色, 仿佛透不进光一般的色调。
唐梨一愣, 想也没想往那边跑过去, 脚下的尸骨废墟出哗啦啦的声响, 坍塌了一小片, 她滑下山丘,来到那个人身边。
几只食腐鸟停在附近, 试图去啄食新鲜的肉, 唐梨连忙挥着手将它们赶走。还没看清楚这人究竟长得怎么样,她就先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这具身躯上伤口很多,满身的鲜血, 染红了身下的白骨堆, 连那双手上都血肉模糊,全是干涸血迹。
就是这样伤痕累累的手中, 仍紧握着一把长刀。刀身狭直,长柄乌黑,同样被浸在血中。
因为看上去太过惨烈, 唐梨下意识屏住呼吸, 伸出手, 小心地把人翻了个身。他本来是倒伏在地, 黑散乱遮住了脸, 唐梨将他翻了过去, 想试探他还有没有呼吸。
黑滑落,露出青年一张好看的脸,长眉挺鼻,睫毛格外长,闭着的眼睛和苍白紧抿的唇让他看上去有种锋利而脆弱的矛盾感。他的头很黑,脸上皮肤又白,黑白分明间更显得清透至极。
几乎是在一瞬间,唐梨肯定了,这就是巽奴,她少女时期为之倾心的男神。如今她已经长大成熟,而这位活生生出现在面前的男神,仍旧是书本上最初见到的那个形象。
唐梨小心试探了他的呼吸,又听心跳,现他虽然伤得极重,但还活着,暂时放下心后又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她不是医生,不知道治病,虽然原著里女主似乎也没做什么,只喂了些水,夜里抱着他暖暖身子什么的,巽奴就自己挺了过来,但真的这样就行了?
唐梨最后决定相信小男神的顽强生命力——对,当年是男神,现在是小男神了,毕竟他看上去比她的实际年龄要小上几岁。
巽奴始终没有醒来,眼看夜色深沉,四周开始冷了,唐梨在周围忙忙碌碌收拾出来一些能燃烧的破布碎木块之类,架了个火堆。
从腰间掏出火折子,好不容易把火堆点着,但风太大,吹得火焰跳跃不停。她看了下毫无反应还在昏迷的巽奴,起身又开始在一边寻找。
唐梨很幸运地找到了一大片还没腐烂的布,看上去像是厚实的帐篷布,被她从白骨堆里扯了出来,用袖子里掏出的小匕把布裁规则了些,卷一卷打个包。除此之外,她还收拾了一些用得上的东西,半拖半抱着回到火堆边,选好位置,做了个能挡风的简易小棚,虽然仍然有些漏风,但比刚才好太多了。
火堆渐渐烧的旺了起来,唐梨摸了摸巽奴的手,现他的手冰凉,于是将火堆移近了些,并将他的头和上半身小心抬起来,挪到自己怀里,最后用外衫把两人盖起来。
抱着一个陌生人的感觉怪怪的,但想想这是自己少女时期喜爱怜惜的人,那股不自在就变成了一种说不出的激动和做梦般的微妙。
做完这一切,唐梨缓缓松口气,才感觉自己腰酸背疼。
因为要照顾人,她连最开始对于这一片尸骨的害怕都顾不上了。她这个人有爱操心的老妈子属性,喜欢照顾别人,所以从小到大,依赖她的朋友很多。当年她读大学的时候,做了寝室长,第一学期下来,除了她,其余人全都被她养胖了十几斤,大家都称她为养猪小能手,或者直接开玩笑地管她叫妈。
为了更好地照顾一群懒货,她习惯在身上带很多小东西,堪称行走的百宝袋,这个习惯保持到了现在,所以现在她身上不仅有火折子匕,甚至荷包里还有十几包厨房里拿的调料,几块糖,袖袋里有丝帕带梳子以及碎银子等零碎物件。
时刻都准备的很充分。
清晨来临时,唐梨醒了过来,这一夜她只在快天亮时稍稍眯了会儿,还半梦半醒的,梦里大概是她妈在催婚,大概以后,都听不到妈妈气得骂她的声音了。
走神了一会儿,唐梨低头看向巽奴,他没醒,仍然闭着眼睛,不过身体比昨天要暖和。
火堆已经熄灭,烤了一晚上的火,喉咙干涸,见巽奴唇上干燥起皮,唐梨早有预料地掏出帕子,把倒放在一边的点心盖子拿起来,蘸着上面的露水给他润了润唇。
可惜,周围没有看见水源。
刚把帕子收回去,唐梨骤然和一双漆黑的眼睛对视上了。巽奴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正静静看着她。
他的眼睛和头一样黑,因为太纯粹,显得干净无比,望着她的眼神更是平静,没有疑惑也没有杀气,不太符合他的第一杀手身份。
但唐梨知道,在原著里,巽奴就是一个纯粹的人。他幼时因为家贫和饥荒被亲人抛弃,他的师父把他捡回去,教他杀人,给他吃的,哪怕后来他已经成为了天下第一的杀手,哪怕师父死了,他仍旧留在组织中。他的人生只有杀人这一件事,直到遇到女主,他才明白手中的武器除了杀人,还能保护人。
就这么稍稍一走神的时间,唐梨现巽奴的眼睛又闭上了,一声没吭地再度昏睡了过去。
唐梨瞅着在自己怀里昏迷的巽奴,拍了下胸口,终于明白几个会追星的朋友为什么会一下子叫自己的爱豆叫“儿子”,一下子叫“哥哥”,偶尔还会叫“爸爸”,明明都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