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不罕见,魔道世界一切皆有可能,这并不是空话。几乎每一年,都会有魔道士做出颠覆‘常理’的明,相较而言许柏廉的死而复生甚至排不到年度前十。”
“那你在纠结什么呢?”
“只是想解明其中的理由罢了,一个命数已绝的人,是怎么浴火重生的?难道你不觉得这个问题很值得深思吗?”
“死而复生而已,现在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问题吧,长生树的前员工张莹现在还在你的实验室里打杂呢不是吗?”
朱俊燊不由一笑:“没错,她还挺认真的,比绝大多数研究员都要刻苦。”
“毕竟你那实验室里绝大多数研究员都没有奖金的……”
“……”朱俊燊只感觉好不容易打开的聊天氛围,就这么毁于一旦了。
语註也不由咳嗽一声,主动将自己拦腰截断的话题继续下去:“所以你通过观察张莹,对死而复生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反而对许柏廉的死而复生起疑心了?”
“没错。”朱俊燊点点头,“正因为我对‘死而复生’有了相当深入的研究,才更对许柏廉的案例感到诧异,当我观察他的命数已尽时,就算他是长生树的核心骨干,他也是必死无疑的!”
语註闻言陷入沉默。
作为朱俊燊曾经的学生,她很清楚断数宗师从来不是无的放矢的人。
朱俊燊作为魔道宗师,是整个人类文明疆域内都屈指可数的包容宽厚型的学者,对任何奇妙乃至违背伦常的理论都抱有极大的宽容和好奇,从来不会固执己见,更难得的是不会先入为主。当长生树的张莹被白骁拉回红山城时,很多人都对她的“存在”感到不可思议,唯独朱俊燊第一时间就巧妙地将长生树的整个复生体系纳入了现有的魔道理论框架内。
这样一个高明的学者,对许柏廉的生死判断应该是非常有力道的,那么当他的结论被现实推翻时,有所困惑也就是正常的,但是……
“对方好歹也是魔道宗师,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保命绝活也很合理吧。”
“的确如此。”朱俊燊点头道,“许柏廉在一些尖端学术领域的造诣在我之上,无愧宗师之名。”
语註听得微微勾起嘴角,好一个“一些学术领域”,人家好歹也是十三宗师中稳居中游的高手,学术造诣之深,是让原诗都曾经头疼过的,但在你眼里,也只是有一些领域在你之上,换句话说就是绝大多数领域都不如你呗……不过,若非如此,他的死而复生,恐怕也不会让朱俊燊这么费解了。
“许柏廉最擅长的是时空域和生化域,再加一点神秘域,而恰好这也是我所擅长的领域。”朱俊燊说道,“而能让人死而复生的技巧,在这三个领域中,没有我不知道的。”
这句话口气之大,足以在学术圈引起震动,要知道魔道神通一切皆有可能这句话的另一层意思,其实就是说魔道圈内没有绝对的权威,哪怕尊为天下第一人的周赦,都会承认自己在某些学术领域的造诣还很浅薄……朱俊燊这句话着实说得太满了。
但语註却很信任朱俊燊,如果他有这种斩钉截铁的态度,那么事实就一定如此,不会有错。
“所以你认为他并不是正常的死而复生吗?”
朱俊燊说道:“世上并没有真正意义的死而复生,如果严格定义死亡,当一个人真正生机丧尽的时候,是没有任何方法,我是说从基本原理上就不存在任何方法能将其复活的。长生树的复活只是投机取巧捏造了一个复制人而已,而这已经是人类魔道文明的巅峰造诣了。”
语註又问:“如果不是死而复生……又会是什么?”
“我也很好奇,所以才来翻阅史料。”朱俊燊说着,目光重新回到异色战史这本书上。
语註却更加不理解了:“这种野史段子集有什么好看的?”
朱俊燊却没有直接回答这问题,而是说道:“许柏廉的死而复生,不单单是我感到不解,周赦同样做了严格审视,之后也只能是承认现实而已。”
提起周赦,语註不由坐直了身子,也收敛了表情,就仿佛是课堂上的模范生。
对于这天下第一人,哪怕是远在西大陆的魔道士,也难掩心中的敬畏之情。
哪怕语註分明是朱俊燊的学生!
朱俊燊对次也不以为意,继续说道:“事实上,许柏廉在死而复生后,第一时间就是去找了周赦……期间的具体过程周赦没有告诉我,但他却很认真地强调了他的结论,许柏廉的死而复生,没有任何疑问。”
“所以,是许柏廉在某些领域有了理论性的突破?”语註不解地问道。
朱俊燊则说道:“有这种可能,但还有一种可能,周赦他错了。”
“呃……”
语註愕然。
周赦错了。
这句话……当真不是一般人说得出来的哦。周赦何等人?力压天下群雄百余年,百年来的天下第一人,积威之重,哪怕在西大陆也是无与伦比。人们对断数宗师再怎么尊崇,终归也只能称赞他一句天下第二人。
周赦的强大是全方位的,无论是学识理论还是实战功绩,他都远远凌驾于其他任何一位魔道宗师,这十三宗师中,唯有周赦的地位无比超然。
这种情况下,朱俊燊的质疑,简直有种……蜉蝣撼树的滑稽感。
但语註当然笑不出来,作为朱俊燊的学生,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老师从来不会妄自尊大,他这么说一定有其缘由。
“周赦身为天下第一人,对魔道的理解之深,的确远非任何人能比拟,以‘深层’的层级而论,我曾经在‘第九层’看到过他的背影。”
“天呐……”语註倒抽了一口冷气。
朱俊燊继续说道:“他对魔道的领悟之深刻,加上百年来驾驭长生树的感悟,应该说在现有的魔道理论框架内,周赦几乎等同真理。他轻易不做结论,但迄今为止,他的结论还没有错过。”
“那你为什么要质疑他呢?!”
朱俊燊说道:“因为他的权威,仅限于现有的魔道理论框架,举个简单的例子,他是没有任何办法去解释‘禁魔体’的。”
“白骁?”
“不单单是禁魔体,在西大陆,长生树的覆盖范围之外,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案例都无法用现有的理论去解释。语註,我应该给你讲过,现在的魔道理论,是建立在始祖们两千年前确立下来的基础上的辉煌大厦,我无意否认这两千年来无数代人的努力,但是……有谁能说始祖们就一定是正确的呢?在那个百家争鸣的时代,所谓始祖,也不过是笑到最后的一批人罢了,人魔大战时期,有太多的精彩理论被淹没于历史长河之下了。”
“所以,你才来翻阅异色战史?哪怕……这仅仅只是野史?”
“哪怕是野史,素材也是取自两千多年前那个生灵涂炭的战争时代,哪怕是作者的梦中呓语也罢,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产物,透过这些野史,或许能够找到一点‘死而复生’的解释。”
说着,朱俊燊将目光重新转回到史书上,苍老的手指翻动书页,恰好翻到了这本书的最后一章。
此章名为:寄生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