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先贤纪云的驱魔印?啧,不愧是魔道公主,随手勾勒的线条,就比两千年前的贤者要高明百倍,我要是纪云,绝对会不惜九死一生也要去雪山断绝你的先祖血脉,省得自己死后两千年还要丢人现眼……不过,你既然能将纪云苦心孤诣才明的残缺驱魔印完善到这个地步,就该知道这条路后面是死路。”
清月停下手中画笔,说道:“我知道,在我看到原始印记的时候,就意识到此路不通了,当时的贤者纪云试图从虚空中挖掘出一种元素,成为魔族的天敌,他想得太简单了,魔族的文明较之人类只会更加庞大而繁荣,魔族的生态也远比人类要复杂千万倍,又怎么可能被某种元素就克制到?他的驱魔印再怎么展也抵达不了他的理想境界……但是,如果将目标从全体魔族,局限为某一种魔族呢?”
原诗愣了一下,脑海中迅速回闪过了无数的文字和画面,那都是她曾经阅读过的史料,正史、野史乃至闲文逸话,而其中的确有几段故事中曾经提起过纪云在最初构想驱魔印的时候,也曾经有过寥寥几次成功的案例,虽然驱逐的只是魔族中最为弱小的无形之魔,但有了成功的开始,才让纪云在这条路上狂奔到死,所以说……
“你能确定那东西的具体种类?”
清月摇摇头:“当然不能,若是那么容易就能看穿它的身份,那位天下第一人也就不会做出清白的判断了。”
“那你现在的努力,意义何在呢?”
清月没有直接解释,而是将话题转开道,“先贤纪云投注毕生心血的驱魔印,如今已沦为上古异论,甚至成为了一些后人的笑柄。但无可否认,驱魔印对某个类别的魔族有着奇效,他在初试身手的时候,瞬间就将无形魔蒸掉了。而同样,人魔大战时期,还有千千万万个纪云,因为各自不同的际遇,沿着不同的方向开展舍生忘死的研究。其中绝大部分异论的起点,都是机缘巧合下某种技术对某种魔族产生了奇效,所以才让曾经惊才绝艳的先祖们为之癫狂。虽然这些异论的绝大部分都走不到最后,无论先贤们为之付出了多少,它们都只能停留在异论阶段,成为今人教材中微不足道的一段话,甚至是反面教材……但是,为什么一定要走到最后呢?走不到最后的理论就没有价值吗?我却不以为然。”
原诗闻言沉默良久,露出一个心悸的笑容:“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吧?”
“这些话,也只有跟师姐你才能说了,换了是老师他恐怕也不能很好的理解吧。”清月说道:“如果将魔道士比作……抱歉我一时没想到更恰当的比喻,总之,魔道修行,就如同一个人要赚钱养家糊口,其中先祖留给我们的正论,就如同是一份大企业的聘任合同。只要沿着既定的道路行进下去,至少可以衣食无忧,至于最终的成就如何,当然也要看天时地利人和,但最差也能有稳定的收入。而魔道异论,就像是购买彩票,大部分情况下都是血本无归,而中奖的概率嘛……迄今为止,最幸运的人也只是用末奖略微补贴家用,两千年来,还从来没有人中过头奖。”
原诗想了想:“这比喻还不赖,正因为没人中过头奖,所以它们才是异论,永远无法取代正论。”
“事实上,依我看来,魔道异论根本就不存在头奖,所有的奖项,最高也就是末奖的水准罢了。任何将暴富的希望寄托在奖票上的人,都是毋庸置疑的蠢货。”
原诗笑道:“你这句话可是要引起异论学者的抗议的。”
“如果他们有胆量站到我面前正常说话,欢迎他们来抗议就是了……但是,我读的异论越多,越感到这些东西相较于我们的正论而言,只能算是微不足道的雕虫小技。师姐你当时研习魔道异论,也不是为了家致富的吧?”
“啊啊,小赌怡情罢了,当时正处于精力过于旺盛的时期,魔器的成长跟不上我的头脑运转,只好稍微挥霍一下……不过,你选择研习异论的理由,跟我不太一样吧。”
清月说道:“我刚刚说,任何试图用奖票来家致富的都是蠢货……但是假设,有一种方法,可以免费领取无限量的奖票呢?哪怕最高奖项也只是末奖,但只要能无偿领取无限多的奖票,是不是就可以家致富了呢?”
原诗听到这里,已经微微感到了战栗:“你是想说,自己领悟那些魔道异论,不需要任何代价吗?”
“严格来说当然不可能,翻书总归是要时间的……这就仿佛是就算无限量领取的奖票,也要一张一张拿到手里,一张张刮开再去兑奖。但是只要这个流程的效率足够高,家致富就不再是笑话。”
说完,清月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本,然后站起身来,长长伸了个懒腰:“好累啊,总算是看完了。”
原诗下意识眯了下眼睛。
看完了?视野中的书堆,至少数以千计,而这位魔道公主,是晚宴结束之后才可能有时间来这里看书的,换言之……
“你这丫头,简直是在呲牙咧嘴地向前辈示威啊。”
清月笑了笑:“只有对师姐你才会这样啦,因为同样的事你也做过吧。”
“呵,少来吹捧我了,同样的时间,我最多看到你的五分之一,甚至十分之一,更不可能画出同等完成度的血印,以魔道天赋而论,你是唯一一个让我也不得不服的天才……所以,请你这个天才告诉我,你花了这么长时间,抽光了所有的奖票,已经家致富了吗?”
说到后来,原诗已经站到清月面前,两人几乎脸颊紧贴在一起。
清月摇了摇头:“没有,哪怕翻遍所有的藏书,穷尽一切的推演能力,我也找不到‘家致富’的方法。虽然红山学院在异论上的收藏并非天下第一……但想来就算是在圣元,结果也不会有什么区别。”
原诗说道:“只会更糟,别看圣元历史更悠久,但那边的魔道文化氛围要古板守旧得多,魔道异论四个字是不折不扣的邪魔外道,那边无论哪一所正规的魔道学院都不会教导异论。”
“那就难怪堂堂圣元宗师,会被天外异物直接感染寄生了,他们连最基本的预防都没学过啊。”
原诗叹了口气:“你能想到这一层固然是好事,但我接下来就有个问题了:你把时间都浪费在许柏廉身上,后天的年终测试,你是打算用美人计让白骁束手就擒吗?”
“哈哈,真用美人计的话,他只会变得更加战意昂扬。”
“所以你到底还想不想赢了!?”
“当然想,和小白的每一次竞争,我都会倾尽全力去求胜的,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他更好的对手了。但是这一次,我的确没有能赢他的信心,就算这两天全部拿来作针对性的集训也无济于事……至少在此时此刻,我和他之间的实力差距,无论是用深层风景还是多重身份都无从弥补。至于其他人,恕我直言,在这个等级的竞争中,他们根本挥不了任何作用。这就是一场我和小白的单独较量,其他所有人都最多只能饰演配角乃至背景板。但是,虽然赢不了,至少我有把握不会输。”
这种矛盾的言,让原诗愣了一会儿。
之后,女子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说得也是啊,这的确是一场不会输的战斗。但是小心一点,虽然不会输,但却可能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