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对他是持肯定意见的。福叔开始还对他颇有意见,总觉得他意图不轨,因此没给过他好脸色看。谁知人家不但不恼,还时不时帮他修个电灯、补个房顶什么的,只把福叔哄得喜笑颜开。时间久
了,他也就不反对杜兰德来找胡蝶了。
“杜先生来了?请他稍等片刻,我马上出去。”胡蝶欣喜地睁大眼,刚准备迈出房门,又低头看看身上还未换下的校服,最终还是收回脚步。
“好,我这就跟杜先生说去。”小玲抿唇一笑。
胡蝶关上门,急急打开衣柜,开始翻动那堆挂得整整齐齐的衣物。前几日,杜兰德说附近新开了家咖啡馆,约她今天一同去看看,她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到底该穿哪件呢?胡蝶面色微红,小手拨弄着各式各样的洋装、旗袍,一件件地拿出来对着镜子放在身前比划,又随手丢在床上重新翻找,迟迟无法作出决定。
突然,她眼前一亮,看到衣柜角落里那个杜兰德数天前送来的包装精美的盒子。不如,就这件吧?
一个小时后,胡蝶和杜兰德已经坐在名为塞纳河畔的咖啡厅里。咖啡厅的设计充满洛可可风情,简洁典雅的法式水晶灯撒下一片淡色光芒。店内墙壁以白色为主,大量颜色细致淡雅的抽象花纹覆盖其上,天花板上画着一幅幅贵族男女
出游的场景,就连椅背和扶手上都刻有金色的叶片浮雕,与壁画上的纹路相交辉映。靠窗的白色雕花圆桌上摆着两杯微微冒着热气的咖啡,咖啡盛在洁白的瓷杯中,杯沿上有两道细细的叶形花纹,把手则是一片卷曲的叶子。一柄头部被刻成天使双翼的银
质小勺与杯子一起搁在同色系的杯托上。胡蝶穿着锦缎织成的鹅黄色旗袍,微微低头拿起小勺搅动着白色圆桌上的咖啡,一段如天鹅颈般优美的脖颈从旗袍立领处露出来。未施粉黛的面庞虽仍稚嫩,却灿若桃花
,依稀有了几年后成熟时那种风韵。店里的留声机上黑胶唱片缓缓转动,婉转的女声带着胶片特有的音质随之流淌开来:毛毛雨下个不停,微微风吹个不停,微风细雨柳青青,哎哟哟,柳青青,小亲亲不要
你的金,小亲亲不要你的银,奴奴呀只要你的心,哎哟哟,你的心……杜兰德面前桌上也摆着一杯咖啡,他却不急着喝,也不像胡蝶那般用银质小勺搅动,只是不停地打量胡蝶,直看得她面颊绯红,握勺的那只手搅动得更快,另一只手则直
往下抻着旗袍。
对方不说话,胡蝶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坐着。
许久之后,杜兰德轻轻叹了口气打破僵局。
胡蝶心中一惊,忙问:“叹什么气?”难道是自己今日穿得太大胆,杜先生觉得她轻浮了?
杜兰德微微笑道:“你好美,美得让我心动。”
胡蝶羞涩地低头,面上红润更甚,双手握住杯身娇嗔道:“尽瞎说。”
见对方这么说,她才放下心来,只是这样似乎比她想的更令人害羞。“我说真的。”似是怕她不信,杜兰德追加道,“看电影的时候,我就寻思着那件旗袍你穿着肯定比那个胡蝶更好看。后来找了好几家成衣铺子才找到一个从上海来的老师傅
,求他半天才订了这件。电影上映后,这件旗袍也火了,很多人都想订。”
胡蝶微微张嘴:“是大栅栏里的那家老字号吗?”
那家店的祖上据说是给后宫娘娘做衣服的人,也是城中达官贵人最爱的成衣店,据说订做一件衣服至少一个月,可这才半个月他是怎么做到的?
“你也知道那家?”杜兰德点点头,“也对,你们姑娘家对这些事肯定比我清楚。”
店里的老师傅据说是上海一家老店的镇店之宝,是北平这家店花了大力气请来交流的人物,性子傲的不行,就算是少帅府上的人来也得排队。为了能让对方给自己加塞个号,杜兰德打听到他没别的喜好,就爱下棋,于是死马当活马医拉上自己认识的人里唯一一个会下棋的房东张叔,在他常去的棋楼里守株待兔
。
没想到其貌不扬的张叔居然是个高手,连续三把将老师傅杀的片甲不留,逼得对方不得不答应他加塞的请求。不过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他不打算告诉胡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