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倒也!”
在杨志渐渐模糊的视线中,不远处树林里那七个贩枣商人撕开了热情、憨实、警惕、胆小的假面,一个个大笑着跑来。只见他们疾步从这位瘫倒在地的押运军官身边掠过,傲睨自若的践踏着这个青面汉子三代将门的尊严,生生夺走了此人重振家声最后的希望。
到了此时。杨志那颗饱受压抑的心灵终于绝望到了极点,所剩的最后一丝意识伴随着那无尽的悔恨渐渐逝去。
这些贩枣商人怪笑的赶上前来,将自己车上的枣袋随意抛下,又十分麻利的将那装满金珠的沉重木箱搬到车上,只留下一片狼藉的劫案现场,放声大笑着扬长而去。只见此时那些被遗弃的枣袋静静的歪倒路边,一个个鲜红的大枣破袋而出,毫无意识的滚落到地上,更有一些枣子叫遗弃它们的主人推着的江州车儿,在不经意间碾成为枣泥。如此情景,似是昭示着这些卑微的军汉们失职后即将迎来的命运。
“哈哈哈……这些呆鸟!说甚么三代将门之后,我还以为有多大能耐?结果还不是叫我们放翻了!兄弟们,有了这些金珠,咱们这辈子都可无忧了!”韩伯龙两手推着满载未来的江州车,脚步飞快的在前领着路,只是他此时异常兴奋,明知自己本不该在这大路之上喋喋不休,却亢奋得停不下嘴来。说来这人也是命硬,当日混战当中叫军马撞飞,结果硬生生从鬼门关上挣扎回来,养了这几个月下来,就像没事人似的,还能干这件轰动江湖的大买卖来。
“伯龙,此处不是说话之处,待会到了庄上再议罢!”同样推着一辆江州车的晁盖闻言回道,只见他黝黑阴霾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来,几个月前的那次遭遇,可叫他消沉得苦。
“保正哥哥,怕他怎地!这大热的天,还有谁似我们这般笑呵呵的赶路,就让韩兄弟说,憋在心里多难受,还是说出来心里快活!”刘唐见说大笑道,只见他此刻两眼时不时瞟向自己推车前面的两箱金珠,毫不掩饰满脸的喜意。
“刘唐哥哥说的是!保正,你不是说要远走江湖麽?我韩伯龙便随你去,留在这里也须天天担惊受怕的!那梁山泊的贼鸟,没一个好东西!要是听闻我们得了这笔意外横财,指不定就起甚么坏心思!”只听韩伯龙愤愤道。显然几个月前的经历叫他难以忘怀,也是,这世上除了仇恨,再也没有什么情愫可以叫这韩伯龙如此耿耿于怀了。
萧让和金大坚闻言对视一眼,心中腹诽不已,暗道从来都是这位晁天王打人家主意,人家将计就计一锅端了你们,最后还大人大量放了你等,居然还有脸说人家不是!
想这两个斯文人迫不得已又叫吴用软言硬语逼迫至此,他们此时心中早有了决断,做了这最后一次买卖就跟他们断绝往来,也算还了那晁盖当日为自己两人一人舍去一万贯钱财的情意。
这两人的反应都叫吴用看在眼里,只见他回头笑道:“怎么样?这次没叫两位兄弟白跑罢?保正说咱们八人平分这十一箱生辰纲,人均怕不一万多贯?两位就是一天写上万张帖子,刻上千座碑文,一辈子也挣不到这许多吧?两位兄弟,这次留下便不走了罢!”吴用此时想起王伦当日叫这两人交朋友要小心的口吻就来气,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子,明摆的消遣自己?只是当时形势比人强,自己没奈何认输了。若是凭自己本事,有这十万贯生辰纲作本钱,常言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将来谁笑到最后还未可知!
萧让和金大坚闻言面面相觑,只见萧让道:“吴学究,当**来找我们两个的时候,可不是这般说的吧?我们两人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吴教授只顾这般看重我们作甚?须叫我俩心中难安!”
萧让说完又望了金大坚一眼,在得到后者肯之后,只听他又对晁盖道:“我俩蒙晁保正不弃,得了这场财喜!原本说好是还当日保正舍财之情,如若只顾相逼,这生辰纲我等也不要了,自回陋室中过安生日子去!”
晁盖闻言叹了口气,道:“这大喜的时候说这些败兴的话作甚?两位兄弟要走要留悉听尊便,我晁盖说一句算一句,这不义之财说好了大家平分,萧兄和金兄若只是要走,也取了自己那一份再走!当初是我晁盖对不住二位,几乎送了两位性命!这次叫上你们,非为了别的,只为补偿二位而已!”
吴用见说讪讪无言,只是眼神复杂的看了晁盖一眼,心中苦叹一声,自己千辛万苦为他添补羽翼,这人却一个都没招揽到,前面那个李逵就不说了,如今萧、金二人看来也要分道扬镳了,吴用想到这里在心中叹了口气,只觉自己命苦,怎地偏偏找不到一个明主相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