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吉庆忙得不亦乐乎,赶紧把众人提着的瓜果等供品往香案上摆。琴儿激动的热泪盈眶,感觉像是在做梦,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段徐氏和幺妹儿既激动又羡慕,拉着琴儿去房里换过年时才穿的新衣裳。
刚睡着的狗蛋也被抱了出来,本来睡的正香,突然被弄醒,手舞脚踢哇哇大哭,红英急忙跑过来帮着哄。
等琴儿换上衣裳下楼来到大厅,香案已经摆好了,费二爷端着茶杯笑道:“琴儿,等县太爷宣完诰命,你就得赶紧去置办一身官服。”
琴儿不好意思地问:“二爷,您老别取笑我了,我还能穿官服?”
不等费二爷开口,段吉庆就兴高采烈地说:“有了诰命就是官身,自然能穿官服,还是从五品的官服!这就是妻凭夫贵,等狗蛋将来出息了,再帮你求到恩典,那就是母凭子贵。所以说你命好,有福!”
“爹,哪有你这么说自个儿女儿的。”
“段经承没说错,琴儿,你本来就是个有福的。”关班头哈哈笑道。
琴儿高兴归高兴,但又有些不好意思,急忙岔开话题:“士衡,你不是跟你爹回成都了吗,你又是咋晓得的?”
“您的诰命先到的省城,我还是在段经承前头晓得的,”张士衡笑了笑,接着道:“其实我来巴县也是为了送我爸,我爸要去武昌,要去湖广总督吴文镕吴大人那儿效力,所以正好赶上了。”
“你爸呢?”
“走了,早上从朝天门码头走的。”
“他咋不来吃个饭?”
“我爸是跟运盐的船走的,实在来不及登门拜见。”
段吉庆笑道:“琴儿,张先生有紧要公务,实在是抽不开身。再说他经过巴县时差人知会过我,我和你关叔一起去码头送过行。”
正说着,外面传来县太爷出行的锣鼓声。
费二爷连忙放下茶杯,领着众人出门恭迎。
轿夫们落轿,县太爷钻出轿子,跟费二爷拱拱手,随即从长随手里接过看上去跟戏里的圣旨差不多的五色织锦制成的诰命文书,一边跟众人寒暄一边走进宅院。
见香案都准备好了,县太爷满意的点点头,把诰命文书供到香案上,掸掸马蹄袖望阙磕拜,拜完再次拿起诰命,面对着依然跪在堂前的众人,打开卷轴,用一口流利的官话,抑扬顿挫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制曰:良臣宣力於外,效厥勤劳贤媛襄职於中膺。兹宠锡尔两淮盐运司副使韩秀峰之妻韩段氏,终温且惠,既静而专,綦缟从夫,克赞素丝之节,苹蘩主馈,爰流彤管之辉。兹以覃恩:封尔为宜人。於戏!敬尔有官,著肃雍而并美,职思其内,迪黾勉以同心……”
之乎者也,琴儿一句也没听懂,只晓得提到了“韩段氏”。想到今后就是诰命夫人了,而这一切全是远在江苏为官的娃他爹带来的,激动得泪流满面,要不是费二爷和段吉庆提醒,都不知道谢恩。
“韩夫人,恭喜恭喜。”县太爷把诰命交到她手中,拱手道:“韩夫人,您现而今不但是官身还有官俸,等到了年底,下官就差人帮您把俸米送来。”
“谢大老爷。”琴儿头一次跟县太爷说话,心紧张的怦怦直跳,连忙道了个万福。
县太爷吓一大跳,男女授受不亲,扶又不好扶,急忙躬身道:“韩夫人,这可使不得,您是圣上诰封的五品宜人,下官只是七品知县,下官岂敢受此大礼。”
“大老爷,我……”
“韩夫人,这儿您品级最高,不信您可以问费举人,下官公务在身,先行告退。”人家男人不在家,跟一个女子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县太爷干脆拱手告辞,走出正厅想想又停住脚步,回头提醒道:“韩夫人,诰命一定要收好,不能蛀了更不能丢。”
琴儿紧握着诰命,连忙道:“哦,我会收好的。”
品级只是身份地位的象征,在场面上县太爷要躬身行礼,但事实上县太爷才是巴县最大的官,段吉庆不敢怠慢,和费二爷一起出门恭送。县太爷并没有因为他是五品诰命宜人的爹而另眼相待,甚至都懒得敷衍,反而对费二爷客客气气,上轿时还邀请费二爷有空去县衙坐坐。
“看见没,官场就是这样,”回到家,段吉庆接过诰命感叹道:“官就是官,吏就是吏,百姓就是百姓。二爷举人出身,县太爷自然要以礼相待。你现而今是诰命宜人,县太爷不但要以礼相待还得恭恭敬敬。人活一世图个什么,不就图个体面吗。”
琴儿楞了楞,连忙擦干泪水劝慰道:“爹,要体面还不容易,狗蛋他爹能帮我求到恩典,一样能帮你求。给他写封信,让他帮你求个恩典不就是了。”
“你这是开啥玩笑,志行可以帮你求,将来也可以帮他爹和他娘求,唯独不好帮我求。要知道天底下只有妻凭夫贵、父凭子贵、母凭子贵的道理,没有岳父凭女婿贵的说法。”
“也不是完全没有,”费二爷忍俊不禁地说:“要是能做上国丈,一样能享荣华富贵。”
“二爷,您老真会说笑。”段吉庆乐了,抚摸着诰命紧盯着女儿叹道:“琴儿,有了这诰命你的身份就尊贵了,至少在我们巴县,谁也不敢欺负你,就算县太爷也得给你几分面子。真是祖坟冒青烟,没想到我段吉庆的女儿也做上了诰命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