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韩四不但年轻而且练过兵打过仗,又有郭沛霖、许乃钊甚至彭蕴章保举,看面相也不像是奸诈刁滑之辈,因黄州兵败而郁郁不欢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竟鬼使神差地问:“你房中有几个人?”
韩秀峰怎么也没想到堂堂的九五之尊会问这个,楞了楞连忙道:“臣已娶妻生子,没纳妾,臣的妻子远在巴县老家,所以臣房中没人。”
“连伺候的丫鬟也没有?”
“臣在海安巡检任上忙于查缉私枭,后来署理州同要编练乡勇堵截贼兵,署理两淮运副要招募青壮复建盐捕营,再后来去上海办粮又遇上会党作乱,这两年几乎全在行军打仗,臣想让将士用命就得做将士们的表率,身边自然不能带女子。”
咸丰暗叹这才是实心为朝廷办差的,暗想郭沛霖、许乃钊和彭蕴章果然没举荐错人,再想到杨能格的折子,又问道:“有人参你与洋人勾连,可有此事?”
“臣冤枉,臣虽没念过几本书,但礼义廉耻臣还是晓得的,怎会做出那等上对不起朝廷,下对不起百姓,也对不起列祖列宗的事。”
“上海县城久攻不下,许乃钊是不是怯战?”
“回皇上,臣启程回京前许大人几乎每天都在阵前督战,将士们几乎每天都在攻城。之所以久攻不下,一是乱党据城而守,而上海县城又墙高城厚。二是乱党把搜刮的民脂民膏全拿去买了洋枪洋炮,火器比官兵犀利。因为这事,臣在松江府海防同知兼江海关监督任上,几乎每天都去跟洋人交涉。”
“洋人怎么说。”
“洋人不见臣。”
“为何不见?”
“洋人说他们的领事与我大清的道员同品,副领事和通译官与知府同品,嫌臣官职低微,不愿见臣。”
上海的战事不但直接关系到能否收回关税,而且关系到今年的漕粮能不能按时起运,甚至关系到剿匪平乱。因为无论许乃钊还是向荣,甚至连琦善、胜保都不止一次奏报贼匪购置了大批洋枪洋炮,火器远比官兵犀利。
想到这些,咸丰禁不住问:“杨能格有没有去跟洋人交涉?”
韩秀峰岂能错过这个机会,不假思索地说:“杨大人不止一次给洋人领事行文,每次都是臣转交的。”
“朕问你杨能格有没有亲自去?”
“杨大人对朝廷一片忠心,不敢有辱国体,所以不愿见洋人。”
“许乃钊呢?”
“许大人要督战攻城,实在抽不出身,何况与洋人交涉,本就是苏松太道之责。”
咸丰肺都快被气炸了,也总算搞清楚眼前这位为何被弹劾,说白了眼前这位年轻的正五品同知就是一帮腐儒的替罪羊,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今儿个就到这儿,你明儿个再递牌子吧。”
“臣遵旨。”
……
咸丰接着问剩下的两位,韩秀峰就这么跪听,直到咸丰跟那个即将去做县太爷的进士说了声“跪安吧”,韩秀峰才缓过神跟众人一道爬起来领回绿头牌躬身退出东暖阁。
整个觐见并没有因此而结束,五人被领头的吏部司官带着、被班尾的吏部司官“押着”从左门走出圆明园等了大约两炷香功夫,带领他们觐见的文渊阁大学士、吏部尚书柏葰拿着一叠履历折出来了。
众人正准备迎上去打听皇上究竟咋说的,柏葰竟摆摆手,示意韩秀峰过去说话。
韩秀峰不晓得刚才的奏对究竟有没有出差错,紧张地走过去躬身行礼:“下官拜见中堂大人!”
柏葰回头看了一眼,背对着另外四位,亮出履历折笑道:“韩老弟,瞧瞧皇上的评语吧。”
不看不知道,一看韩秀峰真有些受宠若惊,皇上竟用御笔在履历折上写了“老实,可用”四个字,而另外几位不是“老实,中才,似婆婆妈妈的”,就是“似老实又不似老实,难定”。也就是说“老实,可用”是一个非常不错的评价。
“谢中堂大人提携,下官……”
“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吧,明儿个一早记得递牌子。”
“下官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