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东接过书,把韩秀峰扶上马车,眉飞色舞地说:“四爷,长生哥跟您一样是回京领凭的,长生哥说郭大人保举他做盐课司大使!”
韩秀峰这才想起潘二之前只是捐过顶带,并没有去吏部投供,想署理盐课司大使必须先来吏部注册,再想到跟潘二一道来京的王千里,下意识问:“王千里也是来吏部投供的吧?”
“四哥,你猜得真准。”大头一屁股坐到车夫身边,回头笑道:“潘二说郭大人本来是让余老爷和李老爷都来的,余老爷和李老爷放不下家里,不想出这么远门,也就没来。王老爷说能不能补上缺无所谓,说啥子不管念多少书不如多走点路,就是想一起跟着出来见见世面。”
“读万卷书不如走千里路。”
“对对对,王老爷就是这么说的!”
别人说这话韩秀峰不相信,但王千里说这话韩秀峰深信不疑,毕竟王千里的正七品顶带是皇上钦赐的,在老家又有郭沛霖关照,虽不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但在海安甚至在泰州跟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没啥两样,不但风光日子过得也滋润。
想到已经好几个月没见他们了,韩秀峰禁不住笑道:“他们还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大头,说起来你运气也不错。”
“四哥,我咋了?”大头傻傻地问。
“他们可不会白吃你的喜酒,不但要送上一份贺礼,我敢打赌,他们还得帮顾院长、余青槐和李致庸送上,甚至会帮郭大人送一份,哈哈哈哈。”
“真的?”
“骗你做啥子,等着收银子吧。”
大头乐了,咧嘴笑道:“有银子收,这感情好!”
韩秀峰暗笑好啥子好,你办喜事人家随礼,人家有事你不一样要随礼吗?不过再想到个个晓得他脑壳不好使,谁也不会跟他计较这些,又现这贺礼他大可以收,而且不用想着怎么还人情。
一路说说笑笑,赶到会馆一看,果然很热闹。
接亲的花轿已经雇来了,轿夫和等会儿跟大头一道去敖家接亲的苏觉明、陈虎、吉大吉二等人全换上了新衣裳,彩礼也一箱箱摆得整整齐齐。
黄钟音、吉云飞、伍肇龄、李品三、江昊轩、王支荣不但早来了,而且把夫人也带来了,他们坐在正厅里跟潘二和王千里说话,女眷们围坐在右边花厅里一边磕瓜子一边拉家常,他们的娃在院子里围着花轿嬉笑打闹。
“永洸兄,博文兄,崧生兄,您几位都在呢,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皇上咋说的,今天怎觐见到这会儿?”吉云飞急切地问。
韩秀峰跟陪坐在一边的潘二和王千里微微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便坐到李品三身边笑道:“皇上一大早要召见几位大人,召见完几位大人又召见兵部尚书阿灵阿大人带领的几个武官,召见完那几个武官才召见我的。”
王千里跟潘二一道来京城,本来真只是打算见见世面的,没想到韩四在京城不但有这么多翰林老爷关照提携,而且还能被皇上召见,甚至算上今天已经召见了两次,可谓圣眷正浓,心思不禁活络起来,端着茶杯紧盯着韩秀峰笑而不语。
觐见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潘二也很激动,但很清楚在黄钟音等同乡跟前没他说话的份儿,能在一边陪坐已经很满足了,要知道此前他在会馆比小山东那样的杂役好不了多少。
韩秀峰不想冷落他和王千里,又回头跟他们笑了笑,这才接着道:“奏事处的太监宣我觐见时已经是中午了,皇上估计是以为我不识字,竟跟殿试一样让我当着他面誊写《礼记注疏》,见我誊写得还算工整,便把《礼记注疏》赏给了我,还说要是看不懂就请个先生好好教,让我用心学。”
黄钟音怎么也没想到皇上竟会考校韩四到底识不识字,忍俊不禁地问:“皇上赏给你的书呢?”
“这儿呢!”小山东急忙把书捧了过来。
黄钟音接过书翻看了几页,随即抬头笑道:“志行,皇上亲眼看着你写字,还赏书给你,让你用心学,这么一来你不就是天子门生了?”
“永洸兄,您别取笑我了,我又不是进士,我算哪门子天子门生!”
吉云飞反应过来,接过书意味深长地说:“志行,永洸兄没跟你开玩笑,更不是在取笑你。赶紧上谢恩折,赶紧把生米煮成熟饭,上完谢恩折你就是天子门生。”
“博文兄,我刚从圆明园出来。而且真要是这么干,不就成蹬鼻子上脸了吗?”
“这事听我的,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更不是啥蹬鼻子上脸,皇上一定不会因为这事怪罪你的。”
“可是……”
伍肇龄岂能不晓得黄钟音和吉云飞的良苦用心,不禁笑道:“志行,别傻了,别人想蹬鼻子上脸还没这机会呢。要晓得皇上乃九五之尊,口衔天命,言出法随!虽没明说要收你这个学生,但既考校你的学问又赏赐书还让你用功,这就是虽无师生之名却有师生之实!皇上不但不会怪罪你反而会觉得好笑,这件事就算传出去也不会有人笑话你,反倒会传为美谈。”
“真的?”
“骗你做啥!”伍肇龄笑了笑,又回头道:“永洸兄、博文兄,这折子怎么写你们二位得帮志行斟酌斟酌,写好之后让志行誊抄。皇上见过志行的字,再上折子让别人代笔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