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阳将信将疑,也是坐直了身子望着徐江南,大着胆子笑道:“小老弟,你不会还是想诓我的银子吧。”
徐江南将身子往上提了提,找了个比之前舒服的位置靠着,白了魏阳一眼,他原本觉得自己已经是个谨慎的人了,对比起魏阳,显然是小巫见大巫,将不信任都能说的这么直白气壮,不过他也是知道魏阳显然是有意了,不然也不会这么说,左耳进跟着右耳出就好了,没必要说话来试探自己,徐江南笑着说道:“你不信我,萧陨的为人,你也听到过,总比我说的什么要好用吧。”
“不过我还是想知道小老弟这番为我打算,究竟是为了什么,我魏阳先是贪生怕死自顾逃命,接着又是见财起意,拿了小兄弟的银子。”魏阳赧笑一声,点点头,追究到底将话挑明,自嘲说道:“小兄弟,你也别在意,我魏阳就一个怕死的人,这条烂命贱命看的比什么都重。有话呢,心里也缠不住,不说不痛快。”
徐江南信了前半句,而且深信不疑,后半句,一字一腔调都不信,也是郑重其事的说道:“谁都怕死,不光是你,我也是,就连那些道貌岸然高高在上的人哪一个不怕死?只是没人能在他们头上悬刀带剑,不然也得尿了裤子。
还有萧陨,原本同他喝过酒,他说他也怕死,人之常情而已,所以老哥你也别多想,往后肯定有求你的地方,你居无定所,我也找不到,那边算一个落脚点,不然到时候提着银子过来,没见到人,银子可就遭了殃了。”
魏阳裂开嘴一笑,双手抱头径直往后一躺,长出一口气,学着以前见到的那些公子哥,眯着眼看着树叶飘摇的枝桠,想着自己的江湖。“是有这个说法。不假。”继而又是自顾说道:“小兄弟,不瞒你说,十多年前,我遇到过一个江湖术士,他给我看了一卦,说我根骨非凡,命里有一场大富贵。”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徐江南抑制不住的笑声。
魏阳听到徐江南的笑声之后,自己也是自嘲一笑,顿了一下,又是回忆说道:“我也不信,只是还别说,这些年走江湖,危险不比你们这群舞枪弄棒的少,以前给一个携美同行的公子哥带路,那娘们是真的美,走路的时候那腰肢一晃一晃的,还带着香味,跟以前我在花香楼看到的蝶儿姑娘一样好看,心痒之下就多瞅了几眼,没想到正好碰见她回头,那神色到现在我还记忆犹新啊,你说这女人啊,就是小心眼,不就看两眼么,至于嘛,又不掉块肉的。
不过之后情理之中就被拽到树林里打了一顿,谁叫人家有身份,自己是个泥腿子,最关键呐,他还就只打脸,起来后还得哈巴着脸给他们带路,本来想着说找条小径之内的,给带到深山里同归于尽算了,有这么些个人陪葬不算亏,尤其还有个娇滴滴的大美人不是,黄泉上不寂寞,可惜了,自己又稀罕术士给说的那场大富贵,不舍得,想着那场富贵之后,自己也能抱着个身段像个仙子般的娘们,心里有了点念头在还就真是踏实,不想死了,不划算,也是好笑,靠着这老术士的一句骗钱谎话苟活到现在,也不怕人笑话,没见到那场富贵,死得不甘心啊。”
徐江南默然收敛起笑颜,算作他他也不甘心,跟如今一样,都走到了这里,不算远,好歹也不算近吧,都过了大半载了,你说金陵方家来个人,青城山来几个道士就退了,那不得被那群想他死的人笑死,再者还有跟小烟雨的三年之约,说出去的话总不能当个屁给放了不是,不过想到此处的时候,总算听明白了魏阳的弦外之音,轻巧说道:“放心,我死不了,不然,我也不甘心。”
魏阳点到即止,至于这位先前自报门户说是姓徐的公子听进去又或者是没听进去,都同他没了干系,他不是个君子,做不到淡如水的交情,徐江南救济他一次,他好心提醒,可能斤两和价码不相称,总比空手套白狼要有情有意的多,而且他自己也知道,若是后来不幸碰见韩家人,或者说碰见些个拿银子来买徐江南消息的人,他一样会不假思索的说出来,不求钱财,只求贱命一条,等着那场天晓得有没有的富贵,这番话一说出来,真到到时候心里也会好受的多,没有那么多负担。
这些徐江南早就心知肚明,从之前教他离开的时候就知道了,不告诉他具体怎么去卫城,只告诉他如何出林子,还有自己的姓名之内,魏阳从来没有主动问过,就连之前问的,最后又退缩不敢听,这是魏阳的小心思,知道自己管不住嘴巴,索性不说,怕他秋后算账,也怕到时候害了他。
徐江南将流苏簪子收好,学着魏阳,双手抱头,看着愈圆的月亮,闭眼睡了过去。
都说江湖无情,人无心,戏子无义,就连酒温与不温喝下去都是凉到心底。
江湖的酒有毒,真是不能沾,一沾就成了宿病,跗骨之蛆,就像渐行渐入到病入膏肓的境地,怎么戒也戒不掉,徐江南非但不想戒,而且。
他想喝酒了,再饮马一座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