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望着无边无际的绿色和碎阳,像是随口,又像是有意说道:“老师当年既然出了山,为什么不救下徐师兄?”
老人叹息一声,透过枝叶缝隙看了看天上,眯着眼,最后看着年轻人说道:“人活一世,草活一秋,都是有自己的轨迹的,而且小徐是为了自己心里追寻的道而死,重若青山,既然他选择壮烈,老夫为何要让他终于平淡。这一点,你以后会懂的。”
年轻人恭恭敬敬稽。
其实只有老人知道,徐暄临死的时候他就在一旁,而且陪着喝了一壶酒,这位近百年来跟着他时间最短,却又最为得意的弟子只是递给他一把剑,然后说了句求老师成全。
世间人都揣测说他的弟子相杀是因为他的缘故,其实不然,他也不想去解释,就像两条平行的小径,总有一天会相交相遇,最后剩下哪一条,他怎么能掌握,狭路相逢,自难幸免而已。
他只是喜欢收集一些璞玉,然后打磨成器,然后让他们自己去挥,至于光彩,各凭本事。
就像如今背后这位,说要给世人立法,给君主定规,志气远大,他也没有笑他口气猖狂,只是听这位姓许的年轻人说完,反而一本正经的跟他说这条路很难走,无论是前一条,还是后一条,都可能是死路。
除此之外,老人就不再多说。至于这条路对不对,行不行得通,老人没去想过,他从来不会跟一个人说悬崖不能跳,他只是会提醒这些人,面前是一条悬崖,很危险,但他能肯定的就是悬崖下面绝对是有路的,先人没敢去走,他的这些弟子走出来了,自然就会成为别人口里的先贤人物。
老人一边走着一边想,这应该是他出山最为勤快的几十年了,以前百年才出门一次,这一次似乎五十年来的第三次了,上上次是带了徐暄回去,上一次是给这个徒弟收尸,这一次是把这把春秋剑给还回去,他不认春秋任何一个君主为王,却自认还是中原人,数千年前,眼瞧着大秦北上,死了三十多万人,可是让辽金不敢南下牧马,甚至说南望都不敢抬头。
可这一次中原北上,其实他早有预料,而且结局也猜得八九不离十,几千年前他师兄埋下的祸端,这一回算是报应。
若是他这个师兄要想替中原死战,估摸着也就是战死这么一个结局。
毕竟中原和辽金两边的实力太过悬殊。
天倒还是那片天,几个千年前的老骨头倒还健在,势均力敌不好说,至少不会丢份。
可要说到下面,那就真的青黄难接,断了层,矮了不止一头两头,造就这一切的原因就是他那位师兄收聚中原灵气,让中原的小宗师觉得晋身无望。
不过这些,他没有跟这后面两个徒弟说,一个是说了没用,再一个就是没那个必要。
而且这段时间他看了看星相,也是奇怪,原本西夏已经涣散的金龙这会又有凝聚的样子,似乎是有人偷偷在给西夏续命。
只不过瞧着那拙劣的手法,断然不是自己那位师兄或者说自己的那两位师侄,尤其这两位师侄的星相,更是不堪,一个已经模糊不清,另外一个时明时暗,似乎哈一口气就要泯灭一般,只是这气数问题,飘渺无边,他也不敢偏信,几千年来,他看过很多星相固若金汤,最后一口气没提上来,一样成了井中月。
像这样的问题老人心里有很多,中原这二十年里究竟生了什么,五座锁灵阵尽毁,两位师侄都只剩下了一口气,但这会也只能藏在心里,看样子还得出了山才知道。
这些东西,明显那位姓许的徒弟不知道,只是眼神着光,踌躇满志。
老人突然想到了徐暄出山的时候,写了一句诗,“我有图南志,将乘万里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