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平怔了一下,没答话。
刘伯單哎了一下,摆着手说道:“哦,贤侄你说的那个人应该王阙,长安令,平素没怎么打过交道,不过这一回应该要打一打交道了。”
刘伯單话说的轻巧,不过眉头还是一皱。
徐江南轻声说道:“会有麻烦吗?”
叶平抢先说道:“哪有什么麻烦,读书人的那点破事,不就是斗斗嘴皮子功夫。不理他就行了。”
刘伯單看到了叶平给的眼色,连忙点头说道:“一个战场都没上过的读书人,能有什么麻烦。贤侄,来,喝酒。对了贤侄,我可听说这一次在金陵,你可是出尽了风头。老刘没那个命,没看到,不然以后也能跟徐将军说说。给咱徐字旗号长脸啊!”
徐江南摇了摇头说道:“我宁愿不去金陵出这个风头,人活着不比什么都好吗?”
叶平附口说道:“是啊,没有比活着更好的事了。要是徐将军还在,这会怕是没北齐什么事了。”
方杏文扶了扶额头,笑着说道:“徐将军不在了,这不公子还在,那不一样杀的北齐儿子喊爹骂娘?”
刘伯單打了个酒嗝,拍了拍方杏文的肩膀大笑说道:“你小子还是会说话,要不到我营里去呆呆?”
叶平一把拍掉刘伯單的手,笑骂说道:“哟,喝了点酒,胆子就大了?手都敢伸到我这里来了?谁不知道你那个副将位置是给你儿子留的?”
刘伯單嘿嘿一笑,不说话,往嘴里扔着花生米,他也就是一句玩笑话。
徐江南只是接过卫月倒的酒,抿了一小口只觉回味无穷,不管是酒,还是面前三人的直率性子。
卫月早就有些小醉,双霞微红,眼睛微微眯着,煞是可爱,不过每次徐江南饮尽之后,卫月都会主动添酒。
至于刘伯單和叶平,都是方杏文添酒。
米酒后劲有些大,饶是徐江南,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的喝,也有一些醉意。
叶平斟酌了一下,然后还是说道:“贤侄,要不你给老叶透个底。心里究竟有几分把握带着北骑打到辽金王庭里去!”
徐江南哑然一笑,定了定神笑道:“叶世叔,我可没说过要进北骑啊,再者又说,领兵打仗那是你们这些大将军干的事,我可干不来。我知道自己的本事,自小就没看过几本兵书,扛个旗,杀个人可能还行,其他的吧,我还真就没想过。”
刘伯單一听便急了眼,扯着嗓子骂道:“是不是担心怕那些人不服你?谁敢不服?我老刘第一个上去砍了他。”
徐江南喝了杯酒,不说话。
叶平只是盯着徐江南,显然也没把刘伯單说的当回事,皱着眉头说道:“此言当真?”
徐江南笑道:“不假。”随后又是说道:“其实以前我也想混个将军当当,世叔你想啊,当年吴家的剑仙,都能被北骑给吓退了,说是剑仙,其实还是人,人力总归是有尽头的,等到断了剑,麻了手,不一样任人宰割?到时候,别说二十万,就算是十万,吴家也得够呛。再者三十万北骑带出去,那架势,云流涌动,这不比我威风多了?
而且真要论起来,我是没有那个面子的,说不定若是我对上那名剑仙,人家还得骂我一句小兔崽子。”
“他敢?”叶平拍着桌子说道。
徐江南笑道:“我敢啊,真要有那么一天,我就敢当他的面,骂他小兔崽子。三十万人给我撑腰,有底气。”
叶平笑着说道:“酒气壮胆色?”
徐江南哈哈大笑。
刘伯單心里藏不住事,笑过之后正色说道:“贤侄,你不是去了金陵一趟吗,怎么说?见到君上没有?徐将军的事究竟有没有门路?”这件事说来他问陈铮就是不忠,他不问,算作不义,实在两难,这下喝了酒,借着酒意,想也不想的开了口。
徐江南笑容收敛,等了一下之后点头说道:“见了。”
这一下就连叶平也来了兴致,询问说道:“怎么样?”
徐江南摇了摇头,“不好说。”不过随后又是自嘲说道:“只是还好,他没摇头,说明此事还是有可能的。”
叶平轻轻一叹,攥着拳头一拳砸在桌子上,一道沉闷的声音很是突兀,叶平也不管手上如何青肿,只是骂道:“娘西皮的这群畜生,就知道在娘们身上撒泼,暗地里使坏算是一绝,上战场杀敌就跟个软蛋一样。都他妈的该死。”
徐江南点了点头说道:“有些人的确该死。我去金陵见过几个人,杀了几个,不过没杀严骐骥,因为觉得这样太便宜他了,到时候还得让他赚个好名头,不划算。”
叶平咬牙切齿说道:“哼,算他命长,若是他敢来长安,老子拼了命也要收了他的狗命。”
徐江南嘿嘿一笑。打着机锋说道:“有机会的。”
叶平疑惑的看了一眼徐江南。
徐江南看着沉闷的天色,轻声说道:“最迟明年初,叶叔就知道了。不仅是严骐骥,一个个都会来长安,不过能活着进城的有几个,那就不知道了。”徐江南又是想到了什么,笑着说道:“叶叔,还有那个长安令的事,今日他敢现身,说明他有意跟你交好,抽个时间去长安令那里看看,肯定会有收获的。”
叶平一连诶了几声,只是觉得这一声叶叔叫到了他的心坎里。
徐江南摇了摇头说道:“过不了多少时间,他这个长安令应该就要翻身了,今日之事,都在长安的眼底,瞒是瞒不住的,金陵总是要知道的,或者说这本来就是金陵的意思,不然你想想看,我一个江湖散修,你们从哪得知我要来长安?”
刘伯單一拍脑袋,哎呀一声傻笑说道:“还是公子想的透彻,我和老叶就只是听到说公子要来长安,都没往里面想,我就说,谁那么神通广大,竟然能算到公子会来长安。不过公子你给说说看,君上这么做的意思是什么?”
徐江南用竹筷夹着花生,轻笑说道:“看谁是谁家府邸的枝叶,谁是谁家里的门生,长安本来就是一锅粥,有原本的老秦人,也有后来的南越人,也有西蜀剑客,还有西夏刀客,被二十年慢火炖在了一块,他想要把这些魑魅魍魉给分个一清二白,而我就是那个药引,就比如现在,两位世叔的做法自然会规划在我爹门下,长安令先不论,若是有其他人上书请命,那自然就跟严骐骥有着些许干系,总之,是友非敌,是敌自然就非友,这一系列的东西牵扯下去,卷进来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到时候怕是长安的地牢都住不下了。”
徐江南一边说着,一边用竹筷在盛花生米的碟子里画着,规划了简单三堆,一堆姓陈,一堆姓徐,一堆姓严。
刘伯單脸上笑颜频开,摩拳擦掌,咧着嘴笑道:“我总算是明白了,君上是想把严党一锅端了?”
徐江南点了点头,望着三堆花生米陷入了沉思,他知道姓严的这一堆已经走投无路。
他就怕到时候姓陈的把姓徐的那片也给丢到局外去。
不过这点小心思,他没跟两位老人说,只是藏在心里。
方杏文听的云里雾里。
卫月则是趴在桌上,昏昏欲睡。
二老一少,杯酒交错,笑声骂声到后面,甚至还有微弱的悔恨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