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阙眯了下眼,“指教不敢当。王某就是想问问徐公子听过一句话没。”
徐江南收敛神色,静待下文。
王阙侧过头,望着眼前这位笑容一如他爹一般温和的年轻人,正色说道:“为相者,当为天下先,为将者,当为沙场先,为侠者,当为江湖先。”
徐江南想了想后,实诚说道:“听过传闻,据说是青城山老掌教给朝廷纳兰大人说的。”
王阙呼了口气,突然笑出声来,“那就好。我还当徐公子没听过,那徐公子知道如今为何辽金旌旗插遍北地,却按兵不动?”
徐江南脸上再没笑意,也没丝毫不悦神色,“还请长安令大人直言。”
王阙嗤笑一声,接着钦佩说道:“因为说这话的人,在辽金王庭,一人独战三人,自己身负重伤下路不明。而辽金战死一人,重伤两人。王阙不求徐公子敢为天下先,只求不为天下后。”
徐江南嗯了一声,过了盏茶功夫后,徐江南反问说道:“你死过爹吗?”
王阙满脸怒色。
其实徐江南也不会沦落成那种贪生怕死之辈,但是他就是不想听这些人念叨,王阙还好,要是金陵的那几个大臣过来,徐江南话都不会多说径直上拳头。
待看到王阙脸上的怒容之后,徐江南轻笑开口,“既然没死过爹,这话你说没用。你的君上来说才管用。”
王阙听到这话,不怒反笑,不再多说一句,大步离开。
叶平和刘伯單之前没说话,这会脸上也是一副尴尬神色,因为王阙的君上,何尝又不是他们的君主?加之陈铮在他们眼里,跟徐暄处在差不多的位置上,也就只有徐江南胆子大,口无遮拦敢这么说。
不过等王阙离开之后,徐江南坐下喝了口茶水,又搓了搓手说道:“这事世叔你们知道吗?”
叶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知道一点,没那么肯定,青城山老掌教那是什么时候的神仙人物,说实在的,就算刚才王大人说出来,这事我还是不太相信的。”
徐江南哈了口气又是问道:“那这小半年过来,西夏死了多少人?”
叶平怔了一下,正了正神色说道:“近万人,最开始的时候在燕山口这边打,咱们这边陆陆续续去了五千,最后只活下来三千,后来在落西原又打了一场,打了整整一天,咱们这边死了大概五千人,不过辽金丢下的尸体应该会更多。”
叶平揉了揉脸,轻叹说道:“后来辽金就退兵了,估计就是因为此事,至于江湖上,那就更不要说了,天天死人,如今算是撕破脸皮了。不过听说咱们这边吃了不少亏,再后来听说咱西夏去了个剑仙,这才找回了一点场子,也不知道是哪位。”
刘伯單哼了一声,插嘴说道:“撕破就撕破,早就看那群蛮子不舒坦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叶平没有理刘伯單,一直看着面前低头的年轻人。
徐江南等刘伯單说完后,这才抬起头,轻声说道:“应该不止吧。”
叶平尴尬一笑。
徐江南面色不改,不怒自威,沉声说道:“究竟多少。”
如此一来,不但刘伯單和叶平怔了一下,就连卫月也吓了一跳,她跟徐江南认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后者用这般的语气说话,死生之间,后者都是坦然轻闲,而在这会,就像一个随时要爆奔腾的山洪。
眼瞧着两位世叔不说话,徐江南继续说道:“若是真如你们所说,陈铮会让堂堂的长安令来传话?”
叶平和刘伯單回过神,只是神色依旧有些恍惚,之前那一幕,梦中不知道见了多少次,也因此不知道惊醒了多少次,当年那位背剑的将军,怒的次数寥寥可数,可每一次全军上下都是落针可闻。他记得有一次,就是徐暄被调往燕城守北齐的时候,他们冲到徐暄帐中闹着说要一起去。
更有甚者说徐暄若是走了,他这个将军也不当了。
那一会徐暄也如刚才一般,只是沉声说道:“回去。”
一个读书人喝酒喝不过他们,打架也打不过他们的读书人,只说了两个字,让全帐上下加起来管着三十来万凶悍北骑的将军噤若无声。
叶平突然红了眼,正声说道:“燕山口一役,西夏战死八千,其中北骑士卒战死三千,落西原一战,死伤万余,具体多少不清楚,因为当时参战的还有不少备用民兵。估计实际还要高上不少。”
徐江南默默起身。
径直走出大厅。
卫月追了出去。
整个大厅,就剩下叶平和刘伯單面面相觑。
刘伯單喝了口酒压惊,“老叶,你有没有觉得这一幕和当年有些像。”
叶平苦笑的点了点头,这才现背后隐隐有些汗渍。
而那边卫月追出去后,徐江南在西院望着天空呆,约么一个时辰后,徐江南嘶哑着声音回头说道:“我有点想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