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云堂中,因为万姝是万皇后的亲侄女,楚随体谅她关心则乱才没有火,耐心劝道:“锦衣卫定的案,皇后指使宫女教唆四皇子行凶已是事实,你让我们如何劝说?姝儿,我知道你着急,但你放心,此事乃皇后一人所为,只要岳父岳母他们小心行事,不会受牵连的。”
“你说的轻松,敢情那不是你姑姑!”万姝坐在床边,听丈夫不肯帮她还说风凉话,她忍不住大声埋怨了一句,跟着趴在被子上呜呜哭了起来,“你就是不想帮我们万家,这要是皇贵妃出事,陆明玉一哭,大哥肯定会替陆家走动……”
自己好心劝说,妻子不领情反而胡搅蛮缠,还把被万皇后谋害的皇贵妃扯了进来,楚随不由心头火起,离座走到床边,低声怒斥道:“皇贵妃可没想害庆王福王,皇后害人咎由自取,你能怎样?万姝我警告你,现在你是我们楚家妇,你最好管住自己的嘴,敢在外人面前说这种对皇贵妃大不敬的话,连累国公府,你别怪我不念夫妻之情。”
万姝哭声一顿,难以置信地扭头看他:“不念夫妻之情?你想休了我?”
楚随皱眉:“我只是警告……”
话没说完,万姝突然扑了过来,哭着捶他胸膛:“我姑母还没废呢你就想休了我,你是不是早就盼着休我了,好把那个狐狸精寡妇接进来!楚随你个没良心的……”
“闭嘴!”万姝力气不大,但楚随也不想白白被打,攥住万姝手腕用力一推,万姝就不受控制地倒在了床上。跌倒了,万姝没有再试图爬起来,披头散地扭头,对上楚随阴沉的脸庞,万姝突然埋到被子里,放声大哭。
承恩侯府空有爵位,父兄却一事无成,手里没有实权,她从小到大都以身为皇后亲侄女为傲,现在皇后姑母出事了,一旦获罪重罚,她将来还怎么在各府夫人们面前耀武扬威?还有楚随,本来就不喜欢她,等她少了姑母做靠山,楚随肯定会越不把她放在眼里吧?
越想越难受,万姝哭得泣不成声。
楚随却懒得再多费口舌,理理衣袍,去前院安歇了。
翌日早朝,明惠帝颁布了两道诏书。
第一道,怒斥万皇后两道罪行。其一,明惠帝登基之初,万皇后屡次受已故承恩公指使,意图左右皇上决断,明惠帝念在夫妻情分上未予追究。未料万皇后看似悔过,二十年履行善事,实则只想博取贤名为庆王造势,今见皇贵妃受宠,心生嫉恨,竟挑拨四皇子杀弟,此等心如蛇蝎之妇,不堪为后,今废其后位,幽禁冷宫。
第二道则是降罪四皇子,称四皇子年少狠辣,罔顾手足之情,先谋害六皇子又嫁祸五皇子,狼子野心,罚去皇陵守陵,终生不得离开皇陵半步。德妃教子无方,夺其妃位,贬为贵人,罚闭门思过三年。
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
庆王闻听旨意,在大殿上悲恸不已,伏地跪求父皇开恩,饶恕万皇后。明惠帝非但没有开恩,一怒之下还贬庆王为平王,封地西南偏远边城,即日动身。庆王一听,哭得更厉害了,然皇上口谕一出,再不得更改。
福王心疼母亲兄长,同样跪地求情,但明惠帝只是罚福王禁闭半年,然后就散朝了。
万姝听说万皇后被废,庆王被贬到西南无召不得进京,几乎等同于绝了将来继承大统的希望,大悲大苦之下竟然病倒了。楚随心软,去后院探望妻子,握着万姝手保证道:“姝儿,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娶你不是因为你是皇后的侄女,现在宫里的事也不会影响你在楚家的地位,你好好养病,别再胡思乱想了。”
连番的打击,万姝已经没有力气跟丈夫生气了,哭着求他:“那你以后别去那边了。”只要丈夫对她一心一意,便是少了姑母撑腰,她也知足。
楚随叹口气,无奈地看着她:“润哥儿是我的儿子,我怎能不管他?”
万姝抿抿嘴,换了要求,哀求地道:“那你给润哥儿换个乳母,不,换个嬷嬷,润哥儿年后就九岁了,不用乳母了。”
楚随怜惜的眼神慢慢地冷了下来。
他之所以给儿子安排乳母而不是嬷嬷,是因为董月儿死了,润哥儿哭着要娘太可怜,找个与董月儿差不多年纪的,润哥儿更容易忘了失母的悲痛。如今润哥儿与卫氏感情深厚,他换了卫氏,岂不是要让儿子再伤心一次?
楚随做不到。
但他也不想再打击万姝,只有安抚了万姝,万姝才会忘了皇后被废之事,安安心心地做楚家的二奶奶。这两年国公府够乱了,母亲因为姐姐远走西南伤碎了心,楚随不想再让母亲为他与万姝劳神费心。
“润哥儿喜欢卫氏,我不能换,但你放心,以后我会尽量带润哥儿去外面,除非润哥儿生病,我也不会再留宿那边。”楚随郑重地向万姝保证道。卫氏总躲着他,楚随也不想强人所难,不如多陪陪万姝,讨个安生。
万姝半信不信:“你真的能做到?”
如果楚随真能做到,她就信楚随对卫氏无情。
楚随笑着亲亲她手,心里却苦涩非常。
他心里苦,那边楚行扶住跑到门外干呕的妻子,胸口却一片激荡,高声吩咐采桑:“快去派人请郎中!”
陆明玉仰头,见他眼神明亮,不禁逗他道:“这么高兴,若是没怀上,国公爷怎么办?”
楚行垂眸,对上她狡黠的桃花眼,他轻笑,在她耳边道:“那就继续生。”
“生”字说得特别重,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