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日头一落天马上就黑了,别院里的烟花放完,已经将近一更天。夜黑如墨,大多数百姓都已经睡下,毕竟天黑地早,家家户户晚饭用的也早,吃完了没什么事做,只好睡觉。
阿桃睡着了,润哥儿也躺到了被窝里。楚随白天一直在为阿桃担心,此时才有时间单独与儿子说话,又在床前坐了两刻钟,父子俩低声细语,哄得润哥儿睡了,楚随才从内室走了出来。
卫氏与阿满候在院子里,等着送他。
寒星满天,风冷如刀,楚随仰头望天,许久才收回视线,对卫氏道,“你去歇息吧。”
声音似乎被风吹冷,隐含落寞。
卫氏没有深思楚随为何落寞,点点头,转身朝她们娘俩的厢房走去。
楚随站在原地,神色复杂地望着卫氏的背影,直到卫氏关上房门,他才示意阿满往外走。到了前院,楚随突然顿住脚步,冷声问阿满:“阿桃病重,为何不去禀报我?”他吩咐过阿满,这边有什么事都要报与他知。
阿满今年二十五了,七岁就进国公府给楚随当小厮,与阿贵是楚随最信任的心腹。卫氏温柔貌美,阿满日日与卫氏打交道,渐渐地动了情,他也看得出主子的心思。但阿满刻意隐瞒阿桃的事情,并非出自私心,不想卫氏承主子的情,而是不愿打扰楚随平静的生活,免得被二奶奶知道主子关心阿桃引起猜忌,夫妻俩肯定又要吵闹。
“年底二爷应酬忙,我怕二爷抽不出时间过来,得到消息徒添烦恼。”低着头,阿满找了一个还算合理的理由。
楚随看他一眼,肃容道:“以后事无巨细,都要报给我。”
阿满恭声应下。
时候不早,楚随快步往门外走,阿贵站在马车边上等了许久了,提着灯笼给主子照亮,楚随上车后,他快马加鞭往国公府赶,幸好昨晚开始解除了宵禁,不然这么晚回去,路上肯定会遇到盘查。
抵达国公府,早已夜深人静。
楚随一路回了闲云堂,意外现万姝坐在堂屋里等他。楚随皱皱眉,命阿贵在院子里候着,他进屋,看着万姝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万姝一动不动地坐着,只有眼帘慢慢抬起,目光没有任何感情地落在了楚随脸上,幽幽地盯着他,比外面的寒风还要渗人。楚随一眼就看出来了,万姝这是要火的前兆,他不想跟万姝吵,在万姝旁边落座,疲惫地道:“润哥儿想看烟花,我多陪他待了会儿,所以回来迟了。”
万姝出一声冷笑。
楚随迟迟不归,她派一个从娘家带过来的心腹小厮去城西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厮过去的时候,恰好看到几个郎中出来,小厮谨慎地与附近人家打听,得知别院里只有卫氏的女儿生病了。后来楚随派人在院子里放烟火,里面润哥儿不停地兴奋大叫,喊妹妹快看烟花。
谁是润哥儿的妹妹?
阿桃吗?
这下万姝一下子想通了,为何她明明都接受了润哥儿,楚随突然又要把润哥儿送到别院里养。因为楚随早就跟卫氏勾搭上了,跟一个有夫之妇厮混纠.缠,阿桃根本就是楚随的女儿。卫氏丈夫活着,楚随无能为力,卫氏丈夫死了,楚随便打着润哥儿的幌子买处宅院,名正言顺地安置卫氏母女。
如果不是亲生女儿,楚随为何要请那么多名医给一个乳母之女看病?
说什么去陪润哥儿,明明就是跟卫氏那个贱.货过小日子去了!
“楚随你混蛋!”
想到自己嫁进国公府后受到的各种委屈,想到她为了讨好楚随在祠堂跪了三天三夜,差点废了两条腿,想到她在这里苦苦地等丈夫回来,楚随却在那边抱着卫氏看烟花,可能还恩爱了一番,万姝再也忍不下去,抓起桌上的茶碗就朝地上砸去。
女人刺耳的尖叫,瓷器破碎的炸响,瞬间驱走了楚随心底对卫氏的眷恋苦涩,也驱散了他因为要应付万姝而生出的疲惫之感。
“你又什么疯?”楚随噌地站了起来,眼神狠厉地瞪着万姝。他自诩好脾气,但万姝一而再再而三的无故撒泼,楚随也受够了!
万姝气笑了,对着楚随盛怒的俊脸笑,“我疯,那你倒先给我解释解释,既然你那么喜欢养外室,喜欢勾引有夫之妇,当初为何还要去我家提亲?你跟董氏跟卫氏过好了,你娶我做什么!”
骂着骂着,眼里落下了泪。
美人落泪该是惹人怜惜的,但万姝的眼泪,楚随看了只会厌烦。董月儿与润哥儿他认了,可什么叫勾引有夫之妇?冷眼回视万姝,楚随沉声道:“随你怎么想,我与卫氏清清白白……”
“清白?那阿桃是怎么来的?”万姝哭着打断他,指着门外问,仰着脖子,一副审问的模样。
楚随这才真正明白万姝口中的“有夫之妇”是什么意思,这女人,竟然怀疑阿桃是他的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