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怎么会没事!”吴婵娟笑了笑,往周怀礼身边坐近了些,在他耳边低声道:“大表哥,是不是定远将军一职的事?祖父跟我说过……”
周怀礼别过头,脸上微红,不知是气恼,还是不好意思。
看着周怀礼这幅戒备的样儿,吴婵娟微微有些失望,不过想了想,她还是鼓足勇气,低声安慰周怀礼:“大表哥,你别灰心。你这么厉害,一定能找到更好的位置!”
“是吗?”周怀礼回头看了她一眼,又别过头,看着远处的天空出神。
“大表哥,我们是一样的人,都以为自己什么都有,其实我们什么都没有,所以我们只有等下去。也许上天成全,会有我们出人头地的那一天。”吴婵娟靠在周怀礼身边,低低说道。
晚风带着晚香玉的香气,淡淡地飘过来。
天边的彩霞开始变得妖娆瑰丽,预示着黄昏的来临。
周怀礼遥目看着远方,怔了一瞬,摇摇头,道:“不,我跟你不一样。”
他是男子,他不会被动等待好运的降临,等待别人的垂青,他会去寻找自己的出路……
两人并肩坐在吴国公府内院的抄手游廊边上,天边霞光似锦,将他们两人笼罩起来,宛若一对璧人。
吴三奶奶一进吴国公府内院,走上抄手游廊,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情形,不由气得浑身抖,忍了又忍,还是叫了一声:“怀礼!”声音威严中带着怒意。
吴婵娟吓得赶紧跳开,将手从周怀礼腕间抽了出来。
周怀礼如梦初醒般回头,看见是娘亲来了,忙站起来道:“娘,您怎么来了?有事吗?”
“当然有!”吴三奶奶扬了扬头,“你给我回家!现在!马上!”说着,用手指着二门的方向,让周怀礼赶紧离开吴国公府。
周怀礼知道不妥,忙点点头,“娘,那我先走了。”说着,头也不回,一溜烟地离开了吴国公府内院。
吴婵娟两手绞着帕子,抿着唇站在抄手游廊下,一点都不畏惧地看着吴三奶奶,轻轻屈膝下去,对她行了一礼,启唇而笑:“……姑母。”
吴三奶奶哼了一声,算是打了招呼,昂头从她身边走过,往吴老爷子的院子去了。
“云姬回来了?”吴老爷子看见了很是高兴,“怀礼刚刚还在呢,现在去含翠轩了。”
吴三奶奶更增恼怒,忍不住道:“爹,您怎么能这样?怀礼和娟儿都是大人了,不能再让他们如同小时候一样了。”
“那又怎么啦?”吴老爷子不以为然地道,“本来就是青梅竹马。难道还怕人说?”
吴三奶奶一窒,用手拍了拍胸口。——难不成她爹真有亲上加亲的意思?那自己怒气冲冲回来兴师问罪,岂不是正中了那小妮子的圈套?!
只一转念间,吴三奶奶就按捺下怒气,脸上带着笑意,点头道:“虽然如此,还是注意些好。”说着,已经转了话题,“爹,我听怀礼说,您给我们准备好地皮了?能给我看一看吗?”
吴老爷子嘻嘻一笑,“跟我来。”带着吴三奶奶去书房看图则。
“这么大块地!”吴三奶奶眼前一亮,“这得好好筹划筹划,要如何盖院子,非得请胸中有丘壑的人不可!”
“哈哈,喜欢就好。找人盖房子的事不用着急,可以慢慢筹划。我看你们又不是明天就要搬出去。”吴老爷子笑着将图则收起来,“来,去见见你娘,你娘有话跟你说。”
吴三奶奶一听,心里又有些紧,但是又不能推脱,只好去找吴老夫人。
吴老夫人看见她回来了,果然很高兴,拉着她的手杂七杂八说了一大通,直到吴三奶奶的脸都笑僵了,旁边站着伺候的尹二奶奶才笑着道:“娘,媳妇去看看晚上的菜准备好了没有。姑奶奶今晚留下吃饭啊?”
吴三奶奶感激尹二奶奶给她找台阶下,忙道:“我也要回去吃晚饭。你们是知道的,我们神将府都是晚上一起吃晚饭。我就跟那边说出来一会儿,回去晚了,他们该担心了。”
吴老夫人有些失望地拉住她的手,等尹二奶奶出去了,才对吴三奶奶低声道:“云姬,既然你忙,我就长话短说了。是这样的,我和你爹,都想亲上加亲,将娟儿许给怀礼,你看怎样?”说完,眼巴巴地看着她。
吴三奶奶心里一沉。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她想逃避都不行。
看着娘殷切的眼神,还有爹的期望,吴三奶奶一时进退两难。
她当然是不愿意,但是又不想一口回绝,伤了爹和娘的面子。
情急间,她只好硬着头皮道:“这件事事关重大,我一个人说了不算的,回去还要跟三爷、大爷、老爷子和老夫人都商议商议才行。您想,怀礼有爹,有伯父,有祖父、祖母,我一个人怎么可能做主呢?”
吴老夫人知道周怀礼以前是神将府当继承人培养的,得家里人看重很正常,闻言点点头,“也不是让你马上答复。你回去,好好帮你内侄女儿说说好话,她生得模样不用说,又是知书识礼,为人大方,特别是孝顺,这可是最难得的。而且她从小是你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性子彼此都知道,不会看上去千好万好,其实不知道内里到底是什么样儿。”
吴三奶奶只敢在心中腹诽:看上去千好万好的是娟儿她娘吧……
想到这里,吴三奶奶又觉得心酸。明明一个孙女,一个外孙,手心手背都是肉,居然没有人为她家怀礼着想打算!
吴婵娟的生母被休,爹被夺了世子,分家出去单过。这样的家世,怎么配得上她家的嫡长子?!
吴三奶奶一声不吭地听吴老夫人说了半天吴婵娟的好处,特别是将她有“圣人之相”的重瞳夸了又夸。
吴三奶奶实在忍不住,笑着道:“……娟儿实在是太好了,我们家怀礼配不上她啊!”
吴老夫人眨了眨眼,“怎么会配不上呢?我看正是良配!”
良配?!——良配个头!
吴三奶奶在心里狠狠啐了一口,避重就轻地道:“娘,我会好好考虑的。”说着,告辞而去。
吴老爷子晚上回房,问吴老夫人:“说得怎样?”
吴老夫人照实答:“说会考虑的。”
“考虑?”吴老爷子冷笑一声,“咱们家娟儿又不是没人要……”
吴老夫人一声都不敢吭。
……
内宫深处最高的宫殿云阁顶上,夏启帝一个人默默地站在内殿深处,看着那副画有重瞳的挂幅出神。
“重瞳现,圣人出……”他用手比划着那画旁边的两句话,盯着后面被墨涂黑了的字迹使劲儿地看,恨不得透过那墨黑,看见底下被抹去的字迹是什么。
“皇帝!”
夏启帝正凝神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怒吼,是太后的声音。
他没有回头。
这间大殿是只有皇帝和四大国公能进来的地方。
就连执掌朝政二十年的太皇太后,当年也没有进来过。
夏启帝慢慢回头,从殿内走了出来,看见太后站在大殿门口不远的地方,满脸怒火地看着他。
云阁高耸入云,最高层根本没有宫女内侍。
只有他们母子俩站在这里说话。
“皇帝,你到底想做什么?!”太后压抑着满脸怒气,瞪着他,“四大国公府的女子碰不得!你不要被人骗了!难道你忘了昭王的下场!”
“下场?他有什么下场?”夏启帝翻了个白眼,“他好好地做着闲王,不知多快活!”
“快活?!”太后嗤之以鼻,束着手在大殿门口来回走了几趟,“你难道看不出来?自从那件事之后,昭王就颓废至今,不得翻身,被祖训看得牢牢的。”
夏启帝默然看着云阁外空旷辽远的天空,没有说话。
“哀家警告你!如果你敢动心思,哀家会让吴家那个重瞳圣人好看!”太后走近几步,低声威胁夏启帝。
夏启帝横了太后一眼,“母后,你想多了。朕的心思都在国事上,可不是跟昭王一样,只知道风花雪月……”
“国事?那你这几天老来看这幅重瞳图做什么?”太后狐疑问道,探头往殿内看去。
大殿幽深,一眼看不见尽头。
而那副画,就挂在殿内最幽深的地方、
“重瞳现,圣人出……后面两句话是什么,难道母后不想知道吗?”
“知道怎样?不知道又怎样?”太后摇摇头,“跟我们无关。有人看着重瞳圣人呢……”她顺口说道。
夏启帝猛然抬头,“看着重瞳圣人?谁?谁看着她?朕怎么不知道?”
太后皱着眉头想了想,“哀家记得你父皇在世的时候曾经说过一次,说有人盯着四大国公府和皇室。如果有人敢违抗祖训,他们就会出面铲除。千年以来,在暗中处决了不少敢于违抗祖训的人……”
夏启帝的瞳孔猛地缩了缩,缓缓地道:“……还有这样的人?他们在哪里?朕如何半点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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