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老太太难免又回忆起当时的情形来。纪澄虽然伴在她身边不肯走,但沈彻进来她却丝毫没有抬头的意思,倒是她那孙儿,简直连掩饰都欠奉,每说一句话余光总是瞥向纪澄。
就像是在等纪澄开口一般。
老太太的眼睛一睁,当时她还没意识到,这会儿想起来才现,沈彻每说一句话都在等纪澄的反应。可纪澄却是半点反应也没有,再加上后来的顺从,简直就是沈彻说什么是什么的意思,颇有点认命之感。
“哎,真是冤孽,也不知这两个冤家之间到底生了什么事情。”老太太忍不住埋怨出声。
曹嬷嬷一听心里就惊奇了,“小姐,你是说阿彻和澄丫头……”
除了儿女情长之外,老太太实在想不出纪澄和沈彻之间能有别的什么牵绊。“我也是猜的,不过*不离十。你也算是看着阿彻长大的,他性子虽然有些放诞,可什么时候对表妹指手画脚过?就是阿芫、阿萃那里他也不见多过嘴,最多就是说一说阿荨,现如今平白无故要操办澄丫头的亲事,你说是为什么?”
曹嬷嬷完全想不通是为什么,只能满脸疑惑地看着老太太,“可是澄丫头异想天开地痴缠阿彻,阿彻不耐烦了,又见你老人家心疼澄丫头,所以这才想要替澄丫头操持亲事,彻底绝了她的念想?”
老太太实在是惋惜曹嬷嬷的脑子,也难怪将个儿子养得那般不成器。“阿彻要绝了人的念想,哪里用得着用这样不着调的法子?他当初是怎么冷待筠丫头的,你还记得吗?”
曹嬷嬷自然是记得的,“那如果不是这样,奴婢可再想通其中因由了。”
老太太心里却有自己的猜想,可旋即又觉得不太可能,若是她的阿彻看中了纪澄,万万不用同自己绕圈子,当初连方璇他都敢带到自己面前,纪澄的出身可比方璇好多了,好歹是正经人家的姑娘。那么老太太唯一能想到的原因,就是纪澄看不中沈彻。
可纪澄当初连何家、叶家的亲事都能点头,万万没有道理看不中沈家的。老太太心里也很清楚,纪澄依附沈家不就是为了攀得一门好亲事么?
老太太也理解纪澄,她那样的容色,真嫁入普通人家,未必是福气。况且,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纪澄想高嫁是很正常的心思。
老太太越想越头疼,她也理不清沈彻和纪澄之间的纠缠,只能等二人回来再细细观察。
因此,纪澄和沈彻刚进角门,就有等候的丫头上前相迎。
老太太一见纪澄就拉了她的手到自己身边坐下,“如何?你也别害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纪澄也不说话,只是故作娇羞地点了点头。便是她自问比那唱戏的曲伶还会做戏,但此刻能装出娇羞之态,已经是纪澄的极限了,再多说一句话她大概就端不住了。
老太太见纪澄不胜娇羞,拍着她的手重重地叹息一声道:“你这样的品貌,我原本是存了私心想就把你留在咱们沈家的,如今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得了你的青眼,真是前辈子修来的福气。”
老太太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纪澄一听心里顿觉奇怪,以纪澄的眼力劲儿来看,老太太可从没有过想将她留在沈家的意思,这会儿突然插入这样一句,哪怕只是人情的虚套,也显得十分不合时宜。
难不成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纪澄自然是不知道沈御曾经同老太太说过她,而老太太心里虽然不赞成却也没反对,在纪澄看来沈御对她还远远没到会向老太太提及的那一步,若说真有人对老太太说过什么,那最大的可能该是沈径才是。
可老太太人虽老,脑子却一点儿没有老化,绝不会随随便便说出这样一句话,好生叫纪澄摸不着头脑,满眼的迷茫。其实纪澄心里还有一层担心,老太太这样说,沈彻该不会误会她私下里灌了老太太什么*汤吧?纪澄忧心纪家和凌家,生怕沈彻又为此迁怒。
老太太的眼风一直就没从纪澄脸上离开,除了迷茫,她的脸上甚至还有些微的忧惧,这种最不该出现的神情。老太太虽猜不出缘由,却也基本能肯定,纪澄对沈彻并没有异样的心思。
再看沈彻,老太太都忍不住叹息,以前在自己面前他还掩饰几分,不过偶尔瞥纪澄几眼,每回请安时眼神总是忍不住梭巡她屋里看有没有人,但这回却是避也不避地就那么看着纪澄。
可要说沈彻一直看着纪澄也不是,当纪澄故作娇羞之时,大概是看了眼睛疼,让人忍不住撇开头。叫老太太忍不住想起沈彻小时候的模样来,简直是如出一辙。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老太太不过一句话,就试出了两人之间的猫腻。
“这相看的到底是哪家的公子啊?”老太太抬头看向沈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