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一次矛盾,或者一次斗争,是对于一个人彻底的审判。
“我……不……你你……这个……”巴干已经口不择言,一步步向后退去,他还太不了解这些技术手段,死也想不到会生这样的事,一切来的这么突然,怎么会有人安排这些?
难道张逸夫可以和老天串通在一起?
无声的,窒息的目光中,巴干捕捉不到一丝善意与温度。
这一刻,他自己,终于成为了异类,没有半个人站在他的一边,与利益已经没有太大关系了,是对他灵魂与人格的鄙夷,不可能再与他联手了,每个人,都只是他前进路上的借力工具而已,他可以背叛协定、诺言、生命,甚至于自己。
补救,已经没有任何空间了。
做点什么,最后一刻做点什么。
“张逸夫!你公然窃听国家干部!!”巴干突然死命地指着张逸夫,冲黄正辉,冲所有人道,“不管怎样,张逸夫也犯罪了!今天他能害我,明天就能害你们,害部长!!”
“吼什么吼?”南钢紧跟着吼了一嗓子,“是你们华北局科技处白慕搞的。”
“白……”巴干的枪口像是被灌了一堆泥巴,完全哑住,怎么最后,败在了那个白痴小人物手上……
“不止我……不止我……”巴干死命挠着自己的脑门,指东喝西,“你们也都知道,你们都在旁观,你们都没制止我,你们都在等着我这么做,你们也有责任,都有责任!咱们全有责任!”
“不错,我也有责任。”黄正辉突然说道,“我没有及时指示禁止爬塔,我也有责任,我也会写检讨。”
“我也有责任。”穆志恒很快接上,“这块我也是有负责的。”
“我也有。”南钢叹然道,“监察不力。”
“我也有。”
一个个干部,包括张逸夫在内,都揽上了责任。
最后所有人都望向巴干。
那么,你有责任么,你还推么?
巴干腿一哆嗦,屁股瘫在了椅子上:“那我……也有责任。”
张逸夫长舒了一口气。
让巴干说出这句话,真的是太难了。
全场静默片刻,黄正辉坐在中央,也在反思很多东西。
自己一直以来还是低估了巴干,低估了他的影响力,这样的一个人继续存在着,越活越好,越爬越高,也许真的已经威胁道了整个系统的生态。
与他相对的另一个极端,就坐在巴干对面。
张逸夫,同样,也威胁到了这个系统的生态。
无论是绝对的真实或是绝对的虚伪,绝对的洁净与绝对的肮脏,都会破坏原本的稳定。
这两个人,都在通过一系列的伪装来欺骗着周围。
这一次,其中一个人,露出了一点点尾巴,所以输了。
而另一个的尾巴会是什么样的呢?
“暂时决定,巴干停职检查。”黄正辉最后疲惫地宣布了处理,“华北局事务暂由牛大猛管理,晋西保电仍未结束,再出事故,依然严肃处理,大家不要松懈,这次的事,各单位不仅要组织默哀,缅怀烈士,更要进行检讨、自查,充分意识到问题,拿出解决方案。”
会议结束,没人会想到这么快,下午出事,晚上责任人就面对停职,而且竟然揪出了这么大的一位责任人!
事后他们才得知,这次真的是天亡巴干。
一位革.命老战士的孙子,大四实习,刚好就在晋西局,坚决要求跟着抢修队伍出,小伙子继承了老一辈的传统,勤奋好学,冲锋在前,本来在塔底下看着,做做辅助工作就好了,却偏偏要克服困难一起爬塔敲冰。
这个小伙子,就是唯一活下来的那位。
而他的爷爷,得知孙儿受此重创,几度晕厥,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联系他能联系的一切老战友,要给孙儿讨回一个公道,他太清楚现在干部的作风了,如果没人话,八成就会不了了之,必须要拉出责任人,公诸于世。
这世间其实有很多高人,他们与权势曾是拜把子的交情,然而他们很清楚,当权势成为权势后,自己就要离他远一些了,不要给他添麻烦。
然而真正面对无法解决,要用命拼的事情的时候,他们才会忍无可忍,才会重新接触权势。
这位,可是贾老爷在战争时代一起护送设备的战友,在敌军轰炸中帮贾姥爷挡过弹片的战友,几十年没有任何联系,也未因贾老爷成势而趋炎附势,在古稀之时,蒙受此痛,找到了贾老爷。
贾老爷横竖,要给他一个交代。
黄正辉得知此事,虽面上不光,但也正好借势送走庞八一,至于巴干,他本还在犹豫,只送走一个庞八一,这么大一个对立面的司局干部,不免有些太过夸张,搭上一个看似亲密的巴干,表示自己公正,倒也未尝不可,顺道卖了张逸夫一个天大的面子。
整件事最悲哀的地方在于,如果没有这位老革.命声,没有张逸夫在黄正辉办公室中的努力,也许这件事真的就这么过去了,没有责任人,只有烈士。
不可能每一次都有这样一位老革.命,也不可能每一次都有一个张逸夫。
只希望,更多的穆志恒能坚守自己,更多的林立正能坚持正途,更多的巴干,不要影响越来越多的人。
至于张逸夫,永远有且只有一个,毕竟是被雷神和事故之神眷顾的男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