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对傅平安来说极为重要的人,就是他的亲生骨肉罗小乐也要过来团聚,这也是他无法回绝的要求,虽然孩子妈和自己没关系,但孩子确实是自己的血脉,总瞒着不是个事儿。
因为傅平安自己就是被遗弃的孩子,哪怕他长大十八岁才知道真相,也不耽误这件事对他的伤害,所以他不会让自己的孩子有这种怨念,罗小乐现在不过四个月大,已经开始认识面孔,想到要让这个孩子在没有父亲存在的环境下长大,傅平安多少有些不忍,可是这是个无解之局,必须有人做出牺牲。
傅平安决定给这事儿来个了断,他不能独自抗下所有,必须有一个人和自己一块儿背,这个人就是刘风正,最初的始作俑者,没有他的风流滥情,就没有后面这些故事了,至于因此而背负的伦理道德上的负罪感和内疚,那也是他应得的。
新纪元广场天台,原本归属于冯庆存的大厦已经易主,咖啡馆依旧照常营业,初冬的季节,老刘依旧坐在户外,身穿一件法兰绒外套,脖子上围着丝巾,翘起的脚上是一双雕花布洛克皮鞋,他刚从医院回来,赴一个约会,约会对象并不是美女,而是傅平安。
刘风正当年对安兰贸易注资,挽救了这家公司,后来兑现离场,赚的盆满钵满,虽然老刘家上下对傅平安恨之入骨,但刘风正在商言商,从不掺和那些破事,反而他对傅平安这个年轻人颇为欣赏,只是碍于一些众所周知的原因,两人私下里的来往极少,傅平安主动邀约的情况就更是少见了。
傅平安准时到来,刘风正打了个响指,侍者上前听候指令。
“老样子,威士忌加冰。”刘风正说,“傅主任来点什么?”
“热茶,谢谢。”傅平安说。
酒水茶水送来,刘风正一边喝酒,一边叼起烟斗,眯缝起眼睛看着傅平安,等他道明来意。
傅平安笑道:“刘总,我就开门见山了,我是来筹集善款的,你也知道,我搞了一个安华慈善基金,起初呢,是为了亨廷顿舞蹈症筹集科研资金,后来又加入了赈济灾民的项目,我还想再增加一些,比如关注孤儿的项目,众人拾柴火焰高,做慈善不是一个人的事情,是全社会的责任……”
刘风正肃然道:“我深有同感,这次康康生病,我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医院,目睹了很多人间惨剧,作为个人,哪怕是财务自由的个人,想帮到这么多病症家庭也未免力有不逮,傅主任放心,我一定会尽自己的一份微薄之力。”
谈话非常顺利,但这并不是傅平安的目的,他介绍了自己为什么一开始会关注亨廷顿舞蹈症这个病,因为自己的女朋友就得了这个病,既然说起谷清华的病,就顺着说下去,两人都是抱养的孩子,差点还误以为是兄妹来着。
“我俩的襁褓里各自带着一张纸条,笔迹是一个人所写,人勤春来早,风正好扬帆,我曾经登报寻找真相,可是一直没收到有意义的反馈。”傅平安说道,“不过我也并不执着于此,我有养育我的父母,又找到同胞姐妹,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我只是想到那些被遗弃的孩子,他们一定更需要帮助……”
当傅平安提到“风正好扬帆”之时,刘风正的脸色就变了,他努力控制着情绪,不让自己端着烟斗的手颤抖的太厉害,突如其来的信息好像一枚炸弹在他心中爆开来,大脑无法承受短时间内海量的感受,如同一片空白,连思维都暂停了。
好在傅平安没有注视着刘风正,他面对大厦下的景色,自言自语着什么,此时刘风正已经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只是机械的点头,微笑,直到傅平安起身,他才猛醒过来,也跟着起身。
“那就多谢刘总了,我会让工作人员和您的秘书对接的。”傅平安伸出手来,和刘风正握了握,告辞离开。
剩下的半杯威士忌,刘风正没再喝,他需要让脑子清醒点,好好把线索捋一下,傅平安是抱养的孩子,这一点不是秘密,电视都报道了的,但是和风正好扬帆联系起来的话,那就一定是自己的种,不管这个字是谁留的,一定是当时的知情者,这些细节都不用考究的太细致,想查出真相太简单了,做一次DNA鉴定就全都有了。
这不是刘风正第一次得知自己外面还有孩子,美国领事馆里就有一个可爱的小萝莉就是他的种,但那毕竟是小孩子,傅平安是功成名就的人,是实力派,这样的人是自己的种,高兴都来不及,但傅平安还有个孪生姐妹是潘晓阳,这就惊悚了,要知道刘风正和潘晓阳是有那种关系的,这岂不是……刘风正不敢往下想了,就算他花心无比,也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
为什么傅平安要对自己说这些,难道说真是为了募捐顺带讲的动人故事?不会,想募捐的话直接开大会就是,私下里说这些,只有一种可能性,他已经知道一切真相,既不想公开认亲,又不想让当事人难堪,就用这种委婉的方式提醒自己,至少别再和潘晓阳父女之间保持那种关系了。
想透了这一层,时间已经过去许久,天色渐晚,华灯初上,刘风正想起身,才现自己的腿脚都冻僵了,他只能慢慢揉着自己的腿,恢复血液流通,感觉好一点之后,到室内温暖的地方坐着,侍者察言观色,现刘总似乎不太舒服,于是端了一杯温水过来。
刘风正向来以美式生活方式著称,别管天气多冷,也绝不喝热水,至于保温杯这种油腻中年的配置更是打死也不会端起来的,他让侍者拿自己存在这里的半瓶山崎威士忌,没加冰,一股脑全干了,肚里似乎一团火焰在燃烧,却烧不掉他的苦闷,他需要更刺激的玩意,于是下楼直奔夜场而去,那里音乐震耳欲聋,年轻人群魔乱舞,他必须让这些嘈杂热闹的东西充斥自己的内心,才能忘却需要忘却的事情。
天昏地暗,刘风正感觉自己头疼欲裂,他睁开眼,慢慢适应黑暗之后,觉这是万豪酒店的豪华大床房,床头的夜光小钟显示是凌晨三点钟,床上躺着一个女人,一个包裹着浴袍的年轻女人,面目陌生。
刘风正努力回忆,几个小时前自己粒米未进就去喝酒,到底喝了多少酒已经记不清,夜场的酒也不怎么保真,所以头疼的厉害,床上的女人应该是夜场里钓的妹子,自己这种多金中年大叔还是很有市场的,只是很少这么干,因为觉得不卫生。
一场宿醉,解不开心中块垒,刘风正平时工作压力极大,用来解压的方式除了喝酒,还有啪啪啪,他也不管女人还在酒醉中,抬枪就上,可是忽然觉不对头,枪软趴趴的,自己变成了银样镴枪头,不中用了!
刘风正被这个现吓坏了,他判断可能是假酒喝多了,去卫生间吐了一场,又洗了个热水澡,回来躺下,头依然疼,就这样瞪着天花板一直到女人醒来。
女人卸了妆极丑,但胜在年轻,刘风正为了验证自己并未失去能力,再次尝试,女人也极力配合,吹拉弹唱的招数都用上,但依然不管用。
“大叔,你别费劲了,下回吧。”女人放弃了努力,去冲了澡,穿上衣服要走,刘风正垂头丧气,但基本的素质还在,正要摸钱包,女人先从包里拿出一叠钞票来洒在床上,扭动着腰肢走了。
刘风正愣了一会,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背负巨大心理压力的中年男人哭的稀里哗啦的。
早晨,刘风正收拾齐整,下楼吃了自助早餐,又成了那个元气满满,衣冠楚楚的风投商人刘总,他今天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做,就是验证傅平安的话是真是假。